世界空無一物。
世界也白得刺目, 不是戰鬥的刀光,也不是太陽升起的耀光。
真正的神界。
也就是神明所掌控的領域。
這裡充斥著各種白,聖潔的白色、偉岸的白色、虛偽的白色、冷漠的白色、還有清脆而悠遠的鈴聲。
舒適又柔軟的光將他包裹, 耳邊不斷傳來窸窣聲。
我希望——
我希望——
我希望——
人們在不斷祈禱的聲音,垂首跪拜, 手掌合十,念著虔誠的誓詞。
累積的願望與渴求化作,形成神明們賴與生存的信仰。
足以喚醒內心最渴求的事物。
她想讓我看見什麼呢。
五條悟思索著,在這裡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寧靜,他背脊挺直仍由自己漂浮在空中。
失重感真讓人舒適, 他半眯起眼眸, 驀地彎腰捂住唇角咳嗽不斷。
高挑筆直的身軀像嬰兒一樣在空中蜷縮。
止不住地咳嗽,直到吐出一片異物。
像血肉又像花瓣揭露在指縫中。
他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 捏緊了手中的黑色花瓣研磨成碎屑,從指縫中散落在純白的空間中。
——又出現了啊。
繼心律不齊、夜不能寐、燥怒、與無法被滿足的饑餓感後的又一症狀,吐花症。
所以。
為什麼是黑百合?
花語是……詛咒嗎?
五條悟第一反應是他被神明詛咒了?哇哦, 真的假的?
那會是什麼樣子的詛咒?
意氣十足的少年還有閒情逸致在腦中描繪著這場詛咒的模樣,想擁抱些什麼, 又想毀滅些什麼, 必然是相當扭曲的詛咒才能讓他身患其中。
這場詛咒究竟是什麼時候形成的——
無所謂了吧。
五條悟驟然閉上眼睛, 或許這些病症的來源,都源自於這樣一個詛咒。
解除的方式也很簡單。
在腦海中又一次描摹出動人心魄的紅白身影,順滑的發絲隨著衣襟的收攏臉頰,逐漸展露出昳麗又冷清的臉龐。
果然, 越是被遮掩的東西,越是會迤邐出無限遐想。
霎時五條悟又咳嗽起來,脆弱感竟然會在他這樣的人身上體現出來, 像病入膏肓的患者,藥石無醫。
“五條悟。”
終於出現了啊,指尖將花瓣捏得更碎。
五條悟彎了彎眉眼,“想知道我的願望嗎?”
“我不會告訴你噢。”
即便你能治好,我也不會讓你知曉這些。
少年時期的桀驁與傲慢無法忍受被剖析這一切。
與霧織沉默不語,對上那雙眼含癲狂的藍色結晶,眼底被抹去的是輕嗤與譏諷,被濃烈又扭曲的陰暗情愫占據。
無法言說。
“開啟這個東西很消耗力量吧,為了探知我的內心還真是花了大功夫,不過多虧這樣讓我明白了神明的世界真的很無趣啊。”
“明明有這麼多種顏色,呈現出來的卻隻有一種白。”
“神明都這麼空洞嗎。”
“還覺得自己有存在的意義嗎。”
與霧織微微抬手,聽著對方連接的嘲諷,彎起沒有絲毫溫度的嘴角,聆聽著湧入耳中的祈願聲,目光柔和。
“那又怎麼樣。”
“如果因為質疑而產生動搖,又怎麼能去拯救更多的人。”
她手中的白光愈演愈烈,那是帶著不同以往的溫度,正因為被如此質疑,才會更加堅定自己的存在。
“我已經聽到你的願望了。”
話音剛落,與霧織手中的光芒炸裂。
五條悟皺了下眉,感覺到此刻的咒力被不斷削弱,時刻保持運轉的術式也開始薄弱,果然是完美克製咒力的神之界。
這樣的咒具,簡直是咒靈與咒術師的天克。
在被完全削弱之前,還能釋放出來吧。
他打著響指,運用最大力度術式。
光芒將瞳孔的顏色照射出極致的白,如同失去顏色融為一體。
既然如此。
——那就實現吧。
我便給予你,我此生的信仰。
“一起墜落嗎,神明。”
***
這一切是否能結束……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
兩敗俱傷。
不過是最平衡的結果。
當光芒散去,彌留在結界之外的伏黑甚爾與夏油傑第一時間停止戰鬥,齊齊看向頭頂。
是五條悟。
他抱著一個人。
渾身透著雪一樣冰冷氣息的少年佇立在上空,白皙到近乎病態的膚色與黑發交織,緊緊擁抱著懷裡的少女,低垂的眸色看不清任何情緒。
肉眼可察覺的那雙手在輕顫。
“悟!”
夏油傑瞳孔微縮,不可抑製地喊了一聲。
聽到動靜的五條悟抬了下頭,這才看清那雙蒼藍的眼眸竟然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雪白,執著不肯鬆手的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這才是他的願望。
極致的愛意與瘋狂是一瞬的,長久的話就是死亡。
作為神明與霧織選擇聆聽了他的願望,症狀解除。
同樣懸浮在天際的伏黑甚爾神色凝滯,鋒銳的線條愈發淩厲,暮色將他的眼眸深深掩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