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過後夏油傑無聲地彎起唇角,微微歎息。
那時候自己說過話都被現在的自己否定了啊,無論有什麼苦衷都無法原諒,夏油傑也一直秉持著無法原諒自己的態度行事。
至少這樣,麵對某些事情時他可以毫不猶豫。
手中的果子還剩下一顆,夏油傑再度撚起放進嘴裡,依舊清甜的味道,像那晚的懷抱與風。
也是他第一次被收攏進這樣的懷抱,沒有多麼溫暖甚至有些清冷,但足以使他倦懶、沉溺、不思進取。
“與生俱來的術式從來都不是一種枷鎖,而是一種選擇。”
那是唯一一個對他說這樣話的人。
或許不是人,但她似乎比一些人更愛這世間。
“人本身就是由各種**、喜怒、好惡組成,本質混沌。”
“本身就不存在過於純粹的人,倒不如說,這樣的人便失去了人類本質。”
在他一度陷入晦暗陰暗的角落時,與霧織曾這樣告訴過他。
“但可以被同化或改變,衍變出無限的可能。”
眼神盛放著比星空更璀璨的光芒。
就像是……這人間星火。
那是愛著人間的神明大人。
是否也代表著,他也在其中?
夏油傑艱難地咽下許多不為人齒的思想,努力抵達到一個可以觸摸到她衣角高度,比起理想的追逐,他似乎更為沉迷人類的惡欲。
將她伸手拽下來,
是否會這樣墜入她所愛著的人間。
見過她眼眸帶笑卻無動於衷的模樣,見過她冷眼相對高高在上的模樣,卻沒見過她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幫助那兩個高專少年的模樣。
換成了夏油傑高高在上垂眼觀望著一切。
與霧織似乎變了。
而他還在原地。
這一段被他精心編製的綺麗故事,最終結束與他的選擇。
夏油傑認為自己並不是多麼遠見而心思縝密天衣無縫的人,甚至臨走前忽略掉了心中隱隱的預感,還認為自己勢在必得。
所以那未說出口的願望,成了他心中的遺憾。
不過也不會被聆聽吧。
畢竟她看起來並不是那麼以德報怨的神明。
夏油傑無聲笑了笑,黑色的漩渦在他麵前形成,最後的時間已經到了。
也該下地獄了吧?
他拍了拍手,整理著衣襟與袖口,蒼□□致的眉眼露出極淺的笑意。
回首看去,他仍居在墨海一禺。
夏油傑邁開腳步,耳邊忽遠忽近的水聲再次響起,更像是歡送這最後一程的奏樂。
黑色的漩渦像極了他吞噬了許多咒靈的掌心。
如果終點在這裡,也算作他最後的奔赴,為了他執著而選的大義。
……但假如有來生。
身著袈裟的黑發男子緩緩閉上眼睛,投入這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中。
……來生。
不當夏油傑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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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不想做和尚嗎?”
耳邊一聲冷冷地嗤笑將夏油傑驀然驚醒。
冰涼的水珠打在他臉上,近在咫尺的溪流才是水聲的源頭。
宛如從遙遠而悠長的夢境中醒來,他睜開眼睛被刺目的光所遮擋視線,混沌的思維在他腦中一點點成型。
“……”
他不是應該死了嗎?
在冥界踏入這黑色漩渦中的那刻,他的靈魂早應該消失了。
“……”
夏油傑乾澀地眨了下眼睛,喉間像被堵塞了一樣說不出話。
眼前一身不變的紅白和服的少女坐在泉邊的石塊上,長長的發絲滑落在四周,精致冷淡的眉眼僅僅一瞥便足以令窒息。
與霧織。
他的神明。
夏油傑放空的大腦無法消化前麵這一幕,隻能仰頭怔怔注視著麵前那明豔動人的神明少女。
與霧織瞥過去,秀美的眉眼染上點點霜雪之色,嗓音如這叮鈴的溪水傳入他耳中。
“沒錯,你該死了,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