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夜夜棲芳草4(1 / 2)

小鬱有喜歡的人了。

從得知這個消息後, 桑惜音便滿腦子都是它,根本無法忘記。

他一會兒想鬱止竟然會喜歡彆人,一會兒又想他到底喜歡誰, 一會兒又想他們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了……

可歸根結底,他最想問的, 還是鬱止為什麼會喜歡彆人。

自己已經不是他最喜歡的人了啊……

這一夜,桑惜音躺在床上, 半點睡意也沒有。

第二天,鬱止剛到餐廳準備吃早飯,卻發現平時要晚點起的桑惜音竟然比他更早地坐在了桌上。

見到他來,桑惜音放下環抱在胸前的手, 儘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談談?”

鬱止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昨天就是故意的, 畢竟, 不刺激一下, 對方又怎麼會發現兩人的變化。

“談什麼?”他拉開椅子,在桑惜音旁邊坐了下來。

桌上的包子還冒著熱氣,做飯的阿姨乾完活已經離開。

鬱止將包子遞了一個給桑惜音, 後者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將其接過。

但他卻沒吃, 隻放在自己碗裡, 對著鬱止道:“談談你早戀的事。”

鬱止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我沒有早戀。”

桑惜音:“……?”

昨晚跟他說的“他”難道都是假的嗎?

這個念頭一出來, 他的心竟然在輕鬆的同時還有些慶幸和喜悅。

前兩者暫且不提, 喜悅這是怎麼回事?

念頭在桑惜音心頭一閃而過,很快又被他拋開。

卻又聽鬱止道:“我已經大學畢業,比我小的溫璃和桑流水都在一起甚至獲得了家長的同意, 我談個戀愛,似乎也不算什麼,不是嗎?”

桑惜音剛剛放鬆的心頓時又一緊,不僅心堵,還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給人希望,卻又再次賜予絕望,這樣的感覺比一開始就說更令人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自己養大的孩子長大成人,遇到喜歡的人,未來會有人陪他走過一生,他難道不該高興嗎?

此時此刻,桑惜音終於明白惡婆婆這種生物是怎麼產生的了。

自己養大的孩子成了彆人的,以後他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不是自己,相處最多的人也不是自己……這種感覺,真的能讓一個人的心仿佛在被攪碎一般的難受。

不過桑惜音掩飾得好,除了臉色蒼白了一點,以及指尖在輕微顫抖,其餘和尋常並無兩樣。

可這種表象卻迷惑不了鬱止。

和桑惜音相處多年,對方的一舉一動,眉梢眼角的丁點兒變化,鬱止都知道代表什麼意思。

“小鬱,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聰明早熟,但身體和意識的成熟並不同步,即便你已經有承擔責任的能力和想法,但身體還沒發育成熟,過早的戀愛對你們都沒好處。”

桑惜音收回放在桌上的手,藏在桌下,他怕自己控製不住的顫抖會傳染至整個手臂,惹鬱止懷疑。

他想了想,艱難道:“如果你非要和人交往,不如等三年後成年再說?如果那時候你的心還沒變,那……就把人帶回來給我看看吧。”

沒人知道他說這話時有多糾結難受,越害怕什麼越偽裝什麼,明明笑不出,卻還是強撐出一個笑容。

鬱止隻看了片刻,便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不再看他難看的表情。

“帶不回來。”他低聲道。

桑惜音一愣,都忘了強笑,“嗯?”

“我說帶不回來。”鬱止淡淡道,似乎是在說一件小事,而他之前的誤導也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們並沒有交往,他還沒答應我。”

大喜大悲之下,桑惜音的腦子和心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能聽著鬱止說。

他心緒紊亂,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悲,隻能機械地拿起包子吃了起來,仿佛這樣,他就不算在走神。

“那……又是為什麼?”半晌,他才平複了些心情,輕聲問道。

鬱止放下碗筷,喝了口牛奶,“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也有話想要問你。”

桑惜音停止咀嚼的動作,抬頭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麼?”

“你剛才,是不是不高興?”鬱止出聲問道,看似平靜的話,卻在桑惜音心裡激起了些許漣漪。

不等桑惜音說什麼,鬱止又趁熱打鐵,接著問:“為什麼不高興?”

這是已經默認第一個問題答案的情況下。

桑惜音似乎不敢對上鬱止的視線,他低下頭,隨後像是好笑道:“你背著我早戀,喜歡上了彆人,我養大的崽子就要跟彆人跑了,怎麼,還不允許我做個惡婆婆了?”

鬱止:“隻是婆婆嗎?”

桑惜音心頭一跳,心臟差點沒跳出來,筷子上的包子墜入碗裡,陷入青菜粥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鬱止彎了彎唇角,“我是說,隻是婆婆嗎?沒有其他身份原因?”

桑惜音抽出紙巾,擦了擦剛才濺在手上的米湯,試探著說了句:“……公公?”

“……”

鬱止抿唇,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可桑惜音已經敗下陣來,他已經想不出其他答案,或者說,他不敢去想其他答案。

他低下頭,故作鎮定地一口一口往嘴裡喂著粥,卻味同嚼蠟。

“通常情況下,父母把孩子養大,或多或少對孩子都會有占有欲,欣慰與對方的想法,又舍不得對方離開,這種感情並不奇怪。”鬱止轉而說道。

桑惜音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心想,原來是占有欲作祟,他不過是犯了和其他家長同樣的毛病而已,這都是正常的。

鬱止卻又笑道:“可是,我從未把你當成父母看待,你對我或許也有責任,但我想,你心裡也並未拿我當兒子看,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間說父母的占有欲,便有些說不通了。”

桑惜音:“……”

一件事,鬱止的話一拐再拐,一轉再轉,讓桑惜音的心宛如在坐過山車,跌宕起伏,難以平靜。

“你喜歡我。”鬱止溫聲道,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比剛才的所有話聽起來都溫柔又含情。

“是希望餘生隻有你我希望那種喜歡。”

桑惜音心中一沉,宛如一塊巨石落地,將他整顆心,整個人,都震得驟然一顫!

而震顫過後,便是清醒。

一切撥雲見日,眼明清晰。

“我沒有。”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但那聲音卻弱得仿佛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再決定怎麼回答我。”鬱止繼續道。

“剛才我說自己喜歡的人還沒有答應我。”

“現在我再說,我喜歡的人不承認他喜歡我。”

鬱止雙目定定看著桑惜音,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溫柔,可在桑惜音耳中,卻宛如驚雷轟鳴,“惜音,現在你想知道我喜歡的人叫什麼嗎?”

桑惜音喉中堵塞,語氣艱難道:“……誰?”

鬱止微笑,“他姓桑,雙名惜音。”

“是你。”

*

從上次落荒而逃後,桑惜音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不過鬱止不著急,他相信對方比他更坐不住。

且恐怕再過不久,人就會自己回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發現出去也沒辦法靜下心,甚至因為見不到鬱止而更心慌不安後,桑惜音就知道自己輸了。

他根本離不開鬱止。

這個被他撿回來養了十多年的孩子,在戳破那層窗戶紙後,才發現對方早已經深深根植入他的血肉骨髓,割肉剜骨也分不開。

但他仍然沒有將鬱止的話當真。

試問要是有個十五歲的孩子對你告白,說喜歡你,你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你們親如一家人,你是會當真還是認為那不過是因為多年相處,雛鳥心態和不願意改變的依賴心態在作祟?

可即便如此,桑惜音卻還是不能丟下鬱止,事情總要解決,一切都要有個結果。

所以他又回家了。

當他回到家,剛小心翼翼走到客廳想看看鬱止是在屋裡還是出門了,便聽到沙發上傳來一道聲音,“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

之前桑惜音的話被鬱止說出,他雙腿疊交,優雅自然地坐在沙發上,放下手裡的書籍,他語氣平靜,仿佛之前從未有過告白一事,也沒有這三天的逃避,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也都隻是仿佛似乎而已。

事實卻是……

鬱止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過來坐吧,也彆弓腰駝背了,萬一把腰閃了可不好。”

桑惜音:“……”

他不由認真懷疑,這小子之前真的說過喜歡自己嗎?隱晦表示他已經老了,這就是年輕人的喜歡嗎?

那他……那他……

心中糾結許久,寧願不要四個字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他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在鬱止身邊坐了下來。

鬱止眉眼微彎,看著他道:“上回你走後,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太過直接的行為可能有些突兀,你被嚇到也很正常。”

他是被嚇到了,桑惜音心中點頭,點頭過後卻又是一冷。

聽聽鬱止這話,怎麼看都是在後悔的意思。

接下來他大概是要說上次是他衝動了,讓他忘了那些話,以後他們還和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桑惜音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一股濃濃的,無法掩飾的失落不知從哪裡滋生出來,令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我這裡有個折中的辦法,就如你所說,如今的我不夠完全成熟,等到三年後,我的心意依舊不變,你再考慮如何回答我,怎麼樣?”

不是回到以前,不是否認之前,不是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桑惜音當即微微睜眼,意外之色溢於言表。

相處十幾年,桑惜音早已經忘了怎麼在鬱止麵前掩飾情緒,畢竟無論怎麼演,都會被對方看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