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星月寄錦書3(2 / 2)

葉逐月徹底被說服,然而他有些不想承認自己竟然這麼快認輸,想要強行挽尊,便反問鬱止:【先生看得這麼透,那你的欲求是什麼?】

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因為這問題其實已經涉及了隱私,以他們才第二次交流的關係,那位先生應該不會這麼快親近他信任他。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不多時,他便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所求不過一人的平安喜樂。】

葉逐月愣住,視線久久無法移開,手也舍不得將這張紙放下。

仿佛有什麼東西,輕輕擊打在了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略酸,略暖,還有一絲莫名其妙,又來曆不明的甜。

好像……好像……這信上所說的“一人”是指自己一般。

葉逐月搖搖頭,將這奇怪的感覺驅散,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給鬱止回了信。

【祝福你。】

鬱止看著信上這三個字,不由笑著輕歎,心中暗道:隻要你平安,就是最好最有效的祝福。

他正要收起,卻又想起對方這幾日不見消息,不由問道:【多謝,不過之前久等不到你的回信,可是有什麼事耽誤了?】

葉逐月腦袋冒出了小問號,他疑惑地給鬱止寫了回複。

不多時,鬱止便收到了回信,然而臉色卻微微一變,眸光閃動,似有深淵暗湧,深邃無比。

【昨晚我們才結束聊天,才不到一天,先生覺得這很長嗎?下次我儘量早點回來,先生久等了。】

*

“將軍,派出去打探夜國消息的人回來了。”下屬前來稟報。

原主的副將被他安排去統領軍隊,現在跟在他身邊為他辦事的是從下麵調上來的人,機靈能乾,很是不錯。

鬱止淡淡嗯了一聲,“讓他休整過後再來彙報。”

“是。”

下屬告退,心中卻奇怪,將軍不是很看重去夜國打聽的情報嗎?怎麼現在看來卻又一點也不急?

不過,將軍這等喜怒不形於色之人,心中所想,他猜不透也正常。

還需要他再仔細觀察。

史官們很快接到一條莫名其妙的命令,人手拿到了一張鬱大將軍,也是如今朝堂上一把手的畫像。

畫像與將軍本人有八分相似,再加上氣質神韻,幾乎能達到十成,可見將軍畫技之高超。

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將軍非但用兵如神,還能文能武,能寫能畫,這般才能,令人實在不得不懷疑。

然而如今史官們卻顧不上懷疑,他們都對大將軍的命令感到莫名又無措。

這……要他們今後編寫史書要用這些畫像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嫌棄他們畫技不好嗎?

想到有這個可能,眾史官紛紛感覺不好了,他們是真的怕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好,於是絞儘腦汁討好這位鬱將軍。

比如上回,不少史官主動要美化鬱止逼宮的行徑,想要寫成皇帝丞相罔顧忠義,預謀處決鬱止,才讓他不得不反。

誰知鬱止看到後不僅沒有高興,責罰了他們不說,並且讓他們如實彙報,無論是他逼宮,還是把先帝趕去做太監,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必修飾,不必遮掩。

馬屁拍在馬腿上,眾史官宛如日了狗,因此鬱止終於有新任務安排,還是親自下達的命令,眾人不敢不從,紛紛苦練畫技,力求一比一還原鬱止的容貌,將其記載在史書上。

鬱止見他們如此認真努力,頗為滿意,也終於有了心情去思考那些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為何他這裡過了好幾天,葉逐月那邊才過了一天?

唯一能夠解釋的,便是雙方時間流速不同。

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他需要等幾天才能與葉逐月聯係一回罷了,既然知道對方在哪兒,也知道他平安健康,其他都不那麼重要。

可是以後呢?

葉逐月過一天,他便已經過了好幾天,他的時間比葉逐月快幾倍,這種情況下,他能陪葉逐月到幾時?

終有一日,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葉逐月卻還有許多年。

許多孤身一人的時間。

*

現代

葉逐月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時,剛下樓,就在客廳裡看到了一道不該在這兒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

周頌……周頌一邊吃著桃子一邊沒好氣地說:“你還說!”

“前天你誤會我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什麼誤會?”葉大嫂端著另一個果盤從廚房裡出來,好奇問道。

周頌張嘴就想向葉大嫂吐槽葉逐月,卻在開口前,被葉逐月強硬捂住嘴,硬拖著走遠了。

“沒什麼,大嫂,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對了,中午不用給我留飯。”

葉大嫂看著兩個年輕人離開的背影,不由無奈搖頭,“這孩子……”

葉大哥下樓隻看到葉大嫂一個人,不由問道:“逐月呢?還沒起床?”今天沒課,葉逐月可能會起晚。

葉大嫂搖頭道:“剛剛周頌來接逐月一起出門,可能去哪兒玩了。”

葉大哥想了想,似乎想起來一件事,“周家老大名下有個娛樂公司,正在籌備一部曆史劇的拍攝,可能也是和周朝相關,那兩人去玩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周頌坐上葉逐月的車還有些不爽呢,“你有本事誤會有本事彆捂嘴啊!我一顆晶瑩剔透的少男心,差點就被你摔粉碎了知道嗎?不補回來我可不乾!”

葉逐月也對肉餅的事感到抱歉,因此麵對周頌的指責也不嗆聲,好聲好氣道:“下次你生日我送你想要的車。”

周頌當即雙眼一亮!

“不許反悔!”

葉逐月應道:“嗯嗯,不反悔。”

周頌簡直想要撲上去抱住他,“兄弟,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下次有這種好事儘管繼續誤會我啊!”

葉逐月:“……”

他不想跟這貨說話了,然而片刻過後,他又不得不自打臉開口問道:“你說的選角地點在哪兒?”

“咱們隔壁的電影學院啊,不是跟你說過嗎?”

葉逐月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回:“我忘了。”

“這回不是想拍曆史正劇嗎?為什麼要去電影學院選新人?”

“嗨,還不是這人不好選,我哥找的那個導演奇怪的很,說什麼圈內的臉看膩了,而且覺得沒有完美符合你偶像的臉,所以乾脆選角範圍擴大,要是能找到好苗子,那就是意外之喜,要是找不到,也隻能用圈內的湊合了。”

周頌顯然了解許多內情,見葉逐月好奇,便當成故事講給他聽。

“你不知道,圈內那個著名老臘肉又聯係我哥的公司了,就是憑借一張和曆史裡的鬱將軍有四分相似的臉出道,並且出道第一部劇就是演的鬱將軍的人,之後凡是有鬱將軍的劇,他都要湊上來看看能不能吃,七部裡麵演了五部,成了鬱將軍專業戶。”

“他憑借這個角色吃了十幾年,演技不行,現在還能蹦噠全是恃臉行凶,導演不想要他,才乾脆來學校選角。”

葉逐月也不喜歡那個人,哪怕他有一張好臉。

周頌顯然也知道,於是說:“要是有人能有一張比他更像你偶像的臉,或者比他演的更好更被觀眾接受,他就蹦噠不了幾天了,咱們今天去,也幫導演掌掌眼。”

二人到了選角會場,來的人很多,兩人直接被人領進試鏡的房間,裡麵已經等了許多人。

來試鏡的人以為葉逐月和周頌跟他們一樣,心中不由對葉逐月警惕萬分,又看他們直接插隊,紛紛不滿,但他們還不算笨,知道能插隊多半有後台,不好鬨開,隻能在心中暗罵,並祈禱他們落選。

誰知那兩人進去後並沒有試鏡,而是坐在工作人員搬來的兩把椅子上,和導演他們一起。

合著人家不是來參加試鏡的,而是來參與選角的。

眾人:“……”

所有人心裡就一個念頭,還好剛才沒鬨。

葉逐月和周頌在選角上就是兩個門外漢,他們就是來湊熱鬨的,並不會真的過度乾預選角,當然,畢竟導演也很嚴格,應該很難有人能過他那關。

葉逐月看著前麵的顯示器,視線久久沒能移開。

周頌抬頭看了看,隻見顯示器正顯示著一張人像圖。

畫上的人並未穿著鎧甲,而是穿著普通的長衫錦袍,可明明是泥腿子出身,明明沒經過優秀的教育,明明自戰場廝殺過無數回。

這樣穿著錦袍的他看起來卻依然像個儒雅公子,俊逸絕倫的麵容上不見半分殺氣,唇邊含笑,一雙眉眼若有似無含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是史料中留下來的公認最好看的一張,據說是鬱止親手所畫。

“兄弟,你怎麼看呆了?”周頌小聲詢問。

葉逐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明明我見過這畫像無數次,我的手機電腦房間裡也全是他的各種畫像,但我看到它的時候,還是覺得,像是第一次看見。”

無法移開視線。

周頌也抬頭看了看,最終不得不承認,“確實很好看。”

葉逐月也微微勾唇,“你說,他是在對誰笑?”

他是指畫上的鬱止。

周頌心說他哪兒知道,然而想到自家兄弟想聽的肯定不是這個,便想了想故意說:“對心上人?”

葉逐月看向他。

周頌受不住,無奈妥協:“對你對你!肯定是對你!”

葉逐月知道自己的行為很無聊,也知道周頌的話不可能成真,卻還是忍不住高興了幾分,眸中笑意加深。

他厚著臉皮想:嗯,就是對我笑的。

*

鬱止下朝回府,卻被管家找了上來,對方猶豫著道:“將軍,府中來了一些客人。”

鬱止怎麼不記得自己有請誰回府做客,“什麼客人?”

“是幾位大人送來……為將軍除煩解憂,紅袖添香之人。”管家微微低下頭,不敢看鬱止。

鬱止略微蹙眉,“記下,都是誰送的,送了多少人,按同等數量給他們的夫人也送幾個年輕男子。”

管家心中一顫,暗自同情起那些拍馬屁拍到馬臉上的人,同時又忍不住對自家將軍更佩服了。

能夠想出這種辦法的,真乃神人也!

“是,小的這就去辦!”

他正要離去,卻又忽然想到,“將軍,那院裡的姑娘們……”

鬱止隨意擺手,“送她們去莊子上乾活,府中不留人。”

“是。”

管家離開,心中卻有些替將軍擔憂,將軍年輕力壯,氣血旺盛,怎麼就對女色上沒想法呢?

是好男色?還是從前在戰場上傷到了哪裡?

要是後者,那可耽擱不得,得儘快就醫才行!

鬱止絲毫不知道管家心中所想,他快步回到書房,今天是他根據上次間隔推測出的對應時間,如果沒算錯,今晚應該能得到葉逐月的消息。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鬱止第不知道多少次打開木盒,就見木盒裡有對方的信紙。

拿起信紙一看,鬱止微微皺眉。

【先生,你見過鬱將軍長什麼樣嗎?】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交給史官的那些畫像沒有起作用?

【見過,如何?】

回信過去,不久便得到了新的信紙。

鬱止看了一眼,瞬間沉默。

【那能不能麻煩先生,給我一張鬱將軍的畫像?我想看看真實的他長什麼樣,史書裡留下來的好像有點……不真實。】

鬱止明白了,這是在覺得他造假呢。

他被氣笑了,要是對方現在站在他麵前,他定要讓愛人好好看看,近距離看看,他究竟有沒有造假。

活得太久,鬱止早就不在意容貌,但他在意自己在愛人心裡的形象,這才有了那幅自畫像。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還能被愛人懷疑他造假。

他抿唇沉默片刻,終於拿起筆寫字。

【不必重繪,我有他的畫像。】

隨著信紙一起過去的,還有一幅他先前多餘的畫像。

那邊葉逐月小心翼翼展開畫卷,看到畫像中的人時,展開畫卷的手都停了動作。

“原來真長這樣……”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喜悅。

這樣是不是說,他之前對著鬱止的畫像而生出的那些悸動並非是錯付?

但他對另一件事更好奇了。

【先生,為什麼鬱將軍流傳下來的那些畫都那麼真實又完整呢?】

史書上是有記載,是鬱將軍親自把畫像送到那些史官手中,讓他們記錄時使用,可為什麼呢?

從他其他的事跡中,很容易看出鬱止並非是個在意後世名聲的人,可這樣的人,卻獨獨做了這一件有關於後世名聲的事。

難道鬱將軍是個自戀的顏控,容不得自己給後世人的形象有損?

葉逐月這邊胡思亂想著,那邊鬱止也對著這個問題凝思片刻。

理由十分簡單,就擺在那裡,可偏偏這麼簡單的理由,卻不能對人言。

鬱止並未糾結多久,便提筆寫了一個他認為不算騙人的答案。

【或許,他隻是想讓人看到真實的自己。】

葉逐月看著這個答案,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其他念頭。

那個念頭在不斷勾引著他,勾引他忍不住寫在紙上,送去了鬱止那邊。

當木盒合上,葉逐月忽然有些後悔,然而匆忙打開木盒,裡麵的東西卻已經沒了,他心中忽然有些緊張。

鬱止拿起信紙,看著上麵的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平生第一次,他嘗到了自己吃自己的醋的味道。

好氣又好笑。

【既然先生認識將軍,那先生可知道現在將軍多少歲?做了什麼?先生能不能去問問將軍答案呢?】

一口一個將軍,連喊先生也是為了將軍。

合著在對方眼裡,自己就是個可以連通他與“將軍”的橋梁?

大約是自己也知道說錯話,不等鬱止想好怎麼拒絕,那邊就又來了消息。

【是我失言了,先生不要為難,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不要生氣,我錯了……】後麵還畫了個跪著的表情包。

鬱止便又被逗笑了。

【嗯,沒生氣。】

葉逐月:……沒生氣還不說能不能問將軍?

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這位先生究竟是客套話還是口是心非。

為了哄人,葉逐月想了想,才斟酌著道:【能和先生有這樣一段經曆,說明先生與我有緣,不知道能不能和先生交個朋友?】

【我叫葉逐月,今年十八歲,正在上學,先生呢?】

看著這兩句話,鬱止真切地猶豫了。

一時間,坦白和隱瞞在腦海中撕打,各自都不肯認輸。

理智告訴鬱止,他應該坦白,就算現在坦白,葉逐月多半也隻會在心中生一會兒悶氣,甚至不會怪罪他之前隱瞞身份。

可直覺告訴他,暫時不能說。

且他心中也隱隱想知道,愛人究竟是會喜歡神秘的先生多一點,還是喜歡曆史裡的鬱將軍多一點?

明明都是他,他卻想爭一個高下。

他更希望愛人喜歡的是相處中的自己,而非存在於曆史長河裡的一個身份形象。

心念一動,他手下的筆也動了。

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寫下一個名字。

【鬱星。】

鬱止的鬱,星星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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