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星月寄錦書5(2 / 2)

葉逐月繼續皺眉,卻沒說肯定,也沒說否定。

因為他也不明白。

如果是從前,他可能會直接肯定,可如果是現在,他卻遲疑了。

畢竟,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又怎麼會對彆人的隱晦表白不排斥呢?

是的,深夜失眠的結果,便是他發現自己對鬱止的話並不排斥,甚至隱隱還有激動。

不該這樣的。

想到自己可能是個花心大蘿卜,葉逐月整個人都不好了。

上課時都沒多少心思。

今天課不多,下午他一看有時間,心中又不像前幾天那樣急切期盼著回家,便去了古玩一條街。

這裡他從前便常來,找找有沒有感興趣的東西。

他不缺錢,因而對撿漏這種事興趣不大,他隻買自己感興趣的,無論真假。

在走了一條街,他以為自己會無功而返時,視線被一塊瑩潤的白玉吸引。

莫名就有一種感覺,認為這塊玉石應該會與先生很般配。

於是他問了價後,乾脆利落地買下。

葉逐月自小沒什麼壓力,家裡人都寵著他,無論是學業還是自身的興趣愛好,從未受到約束,他想學什麼就學什麼,而他也有時間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

例如雕刻。

他是學過雕刻的,雖說比不上那些專業大家,卻也能糊弄人,拿的出手。

將這塊玉石買回去,葉逐月便拿出自己的雕刻工具,花了一下午加一個晚上的時間,將這塊玉石雕刻成了一枚印章。

印章頂部是白玉蘭花的形狀,底部則是他認為的先生名字:鬱星。

陽刻出這兩個字,葉逐月總覺得它們格外好看。

這是個很美的名字,但是不知為何,在雕刻它時,他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著鬱止兩個字,以至於雕刻途中他連連走神,傷了手指。

鮮血染上白玉,葉逐月連忙清洗乾淨,怕這點血色沁染了玉石。

等到一切大功告成,他才恍然發現,已經又過了一夜。

昨夜似乎沒有和先生聯係?

雖然有他刻意忘記的原因在其中,但真這樣做了,他反而有些失落。

他握著白玉印章,心想先生應該不會生他的氣吧?

*

鬱止確實沒生氣,不過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一下,畢竟這樣一個為之後的坦白創造條件的機會可不好找。

然而他的“生氣”還沒來得及醞釀,就被葉逐月的禮物送得沒了脾氣。

看著手裡明顯是某人親手雕刻打磨出來的印章,他忽然舍不得“生氣”了。

【你知道,在我們這裡,送男子印章是什麼意思嗎?】

葉逐月送印章時,想過裡麵會有對方送來嗎詢問書信,卻沒想到還有一幅畫。

他打開這副不算大的畫,卻被畫上的景象所吸引。

這是一副新年燈會圖。

遠處隱約的青山,堆積著皚皚白雪的房頂,來往的行人旅客,有人身穿華服,騎馬坐車,有人身著粗布麻衣,懷裡抱娃,還有一條不知為何並未結冰的河,年輕男女手持河燈遠送……一切都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而最吸引葉逐月的,還是街上一位披著純白披風,幾乎要與白雪融為一體的年輕男子。

雖看不見對方的容貌,可葉逐月卻敏銳覺得,那是先生。

他伸手在紙上輕輕撫摸,心緒不寧。

他便是在這時,又收到了鬱止的來信。

【你知道,在我們這裡,送男子印章是什麼意思嗎?】

能有什麼意思?

葉逐月心中微動,卻並未胡亂猜測,而是謹慎問道:【什麼意思?】

鬱止看著這話,不由微微勾唇,眸中含笑,心中輕鬆而愉快地寫下一行字。

【長輩所贈,意為期許,同齡男女所贈,則意為心中有意。】

葉逐月臉色微紅,鼓了鼓腮幫,寫道:【你也說了是同齡男女,可你我都是男的。】

他才不信,朋友之間連印章都不能送,定是這人誆騙他的。

之前看著那樣穩重的一個人,現在看來,也是個假正經。

鬱止看著回信不由忍笑。

他確實誆騙了葉逐月,但誆騙的不是同齡男女贈印章的意思,而是贈印章本就沒那麼多意思。

不過,今後就有了。

【可你心知我好南風,豈非於男女贈印無異?】

葉逐月有些後悔,自己就不該花時間給那人刻這印章。

他刷刷刷不客氣地寫道:【是我冒昧了,之前不知道有這些規矩,不如先生把印章還給我,下次我再送你彆的。】

鬱止把玩著那枚印章,頗有些戀戀不舍的味道。

到手的東西,怎麼能還回去。

【這印章既已刻了我的名字,再還回去卻無人能用,豈不是暴殄天物,既已送出,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何況我也贈了你一幅畫,這印章便當做回禮。】

葉逐月看了看手裡的畫,心想要是非要把印章要回來,這副畫豈不是也要還回去?

心裡那點要計較的念頭被打消。

……算了。

看著這副畫技高超的作品,一個疑惑浮上心頭。

他是存不住問題的,於是沒一會兒,鬱止便收到了他的疑惑。

【先生既與將軍相熟,為何後人中卻沒有姓名?】

鬱止摩挲著紙張,他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他還有個名字。

他想讓葉逐月自己發現,另外,他也想知道,在這麼多破綻證據麵前,愛人究竟能誤會多久。

秉承著不坦白的心思,鬱止隻能寫下另外的原因。

【過往數千載曆史中,能留下姓名的又有幾人?鬱將軍是鬱將軍,留名青史這種事,可不講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葉逐月無語,這人究竟是在逗他還是在真的自謙?

【先生若是雞犬,那這世上也沒多少人了。】

憑這一手字和畫,這人怎麼也不應該沒有姓名才對。

鬱止不由輕笑,眼眸中皆是愉悅。

被誇總是高興的,尤其誇他的還是心上人。

隻是這位誇人的似乎沒那麼高興。

【你覺得我很好?用哪些詞可以形容?】

葉逐月莫名,這人是做什麼?想要自己誇他嗎?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位鬱先生應該沒那麼無聊,可能是真的認真詢問,可能是先生身處在優秀人堆裡,所以不覺得自己有多優秀,想要問問彆人吧。

先生雖然捉弄了他,但葉逐月覺得自己還是得實事求是,於是他認真寫了回複。

【我對先生了解不深,但就我所知道的而言,先生可當才華橫溢、芝蘭玉樹至少是夠的。】

由字畫觀才,由言談觀性。

鬱止看著這兩個詞,眸光微閃,勾唇寫了回信過去。

這回葉逐月拿著回信,隻看了一眼,便臉色泛紅,隻覺得手裡這張紙格外燙手,仿佛下一刻就能灼燒起來,無火自燃。

隻見這信上寫著:【那我這才華橫溢、芝蘭玉樹之人,可否為你奏上一曲《鳳求凰》?】

《鳳求凰》,著名的求愛曲子,被那人說出,其意思不言而喻。

葉逐月原本已經有些冷靜的心,驟然又劇烈跳動起來。

任憑他拚命遏製,也不聽話。

隨我葉逐月願意,他大可以答應,畢竟無論是將軍還是先生,都是他看不見,摸不著的人,彆說其中一個還沒有回應他就算都回應了,實際上的影響也根本沒有。

可他不願意。

無論是將軍還是先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不能因為自私的心,而讓對方受委屈。

他抿了抿唇,斟酌良久,才終於回信。

【先生卓越,想必有更優秀的人追求,你我身份不便,我不想耽誤先生日後尋得一心人。】

看著這張紙,鬱止也能猜出對方是如何皺緊眉頭、絞儘腦汁,才寫出這樣的拒絕。

有理有據,但想來他一定克製得很努力。

原本鬱止隻是想逗逗他,為關係轉變打基礎,好讓他接受得更容易。

但此時,他卻忽然有點想認真起來。

【世人千千萬,難得一心人,你我能得這木盒相遇相知,天賜的緣分,我無力拒絕,亦不願拒絕。】

葉逐月抿唇。

【若是因為木盒而覺得你我不同,那不是感情。】

他覺得先生一定是個他之前一樣,覺得他們很像偶像劇的主角,可劇情是編劇安排的,他們也是這木盒引導,而不是……不是……

鬱止無奈一笑,想也知道他在糾結什麼。

【並非是因它而對你另眼相待,而是因為你,才對它視若珍寶,若是換了他人,隻怕這木盒我便是不轉手,也不會再打開。】

不可否認,看到這段話時,葉逐月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動了。

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個花心大蘿卜,既喜歡將軍,又舍不得拒絕先生。

他咬緊唇瓣,終究下定了決心。

【抱歉先生,不是我非要拒絕你,而是……而是我已經心有所屬,或許你聽著可能很可笑,但我是真的喜歡將軍,愛情那種喜歡,我不想做花心之人,所以不能答應你。】

他耍了心機,沒說不喜歡先生,因為他說不出口這種假話。

但他都這樣拒絕了,想來先生應該不會再糾纏。

想到那種可能,他心中不舍之餘,還隱隱作痛。

然而片刻後,他拿著鬱止的回信,沉默了。

【沒關係,你可以花心,我不介意你一起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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