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永恒的記憶9(1 / 2)

“情況可能不太好。”

醫生拿著新拍的片子皺眉沉聲說。

然而他口中的情況可能不太好並不是指片子上看到的大腦病變嚴重, 相反,正是因為拍片照出來的大腦沒有問題,情況才糟糕。

一般而言, 人體要發生病變,才能針對病變采取治療, 然而像眼前這位病人,什麼病變都沒有, 卻出現了病情症狀,這幾乎不可思議,也就導致想要治療也無從下手。

如果不是沒人會沒事找事花錢拿他們醫生做消遣,醫生都要懷疑這兩人說謊了。

一次可能是意外, 幾次可能是單純記憶不好,可像這位病人這樣, 忘記許多不相關的過往記憶, 從醫多年, 他從未見過。

老年癡呆也不是這種症狀。

望著眼前一個懵懂一個冷漠的兩個人,他不由苦笑歎息,心中升起一種學藝不精的羞愧感。

他將自己的想法逐一說出, 江遇秋的眼眸不再是懵懂,取而代之變成了茫然和不安。

倒是鬱止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平靜, 仿佛心中已有預料。

江遇秋低頭看了看醫生手裡的片子, 有些無措地問:“我, 真的病了嗎?”

醫生輕歎一聲, 無聲勝有聲, 雖沒回答,卻已經給了答案。

“那……”

“那……”

江遇秋愣愣詢問:“這個治不好嗎?”

鬱止平靜的眸光仿佛被石子驚落,驟然生出無限波瀾, 萬千情緒如江海波濤,洶湧澎湃,儘數傾注於江遇秋的身上,久久才歸於平靜。

醫生心中無奈,豈止是治不好,他連可以怎麼治都不知道,束手無策的態度,讓他連對著眼前兩人都有些直不起腰,抬不起頭。

“或許,你們可以去看看其他醫生醫院,國外的醫療水平比國內高,還有中醫,中醫跟西醫體係很不一樣,可能會有辦法也說不定。”醫生給出建議。

而說到這裡,誰也能聽出來,醫生自己是沒有更好的建議和辦法了。

鬱止沒再繼續耽擱後麵病人看病的時間,道謝後便帶著江遇秋和剛剛拍好的片子離開了診室。

醫院走廊來看病的病人和家屬行色匆匆,都在為自己或者家人的身體健康而忙碌,而鬱止和江遇秋卻走得很慢,很慢,大約也是因為,他們並沒有下一個目的地。

江遇秋腰間搭著一個挎包,他時不時抬頭看鬱止一眼,很快又重新低下頭,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挎包,隔一會兒便要換一隻手,換一個動作,不得安寧。

走到醫院外,空氣驟然清新開闊不少,但看著往來的車流人群,江遇秋心中卻越發忐忑不安。

他望著眼前沉默的鬱止,忍了又忍,終究是忍不住喊道:“鬱止。”

鬱止停下腳步,神色自若,語氣平靜地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他努力放柔了聲音,可心中有異的江遇秋卻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對方的聲音語氣上。

“你,你……”

他想說如果你想走的話,不想被他拖累的話,那就走吧。

他想說如果他要走,一定要偷偷地,不要告訴他。

他想說……

想說……

想說,不要走。

他不想鬱止走。

可糾結猶豫片刻,終究是忍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隻覺得臉上忽然有些涼,但他並未在意,隻是雙眼貪戀又不舍地看著鬱止,不想錯過每一分每一秒,似乎此刻的眷戀都有期限,等到時間一到,這種美好就會消失,眼前人也會離他而去,再也找不到蹤跡。

“你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

許多許多話,到了嘴邊卻隻成了這麼一句。

可不可以不要討厭他。

就算……就算這人要走,江遇秋也希望對方是喜歡自己的,他不想背對方討厭,就算是一點點,也不想要。

看著眼前的江遇秋不自覺流下淚來,卻還一無所覺,隻滿心滿眼看著他,說著讓他不要討厭自己的話,鬱止眸中沸騰著許多江遇秋看不清的情緒。

他緩緩伸出手,在江遇秋的臉上輕撫著,指腹撫摸著他的臉頰,將臉上的淚痕輕輕擦過。

冷風吹來,隻覺得一股涼意侵入肌膚血液,乃至骨髓……

“哭什麼。”

鬱止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哭,為什麼想哭,但他還是說了這麼一句話,甚至為此露出一抹笑意,試圖安撫江遇秋。

哭什麼。

是因為在他的態度裡,江遇秋不需要哭。

江遇秋呆了呆,垂眼看了下鬱止指腹上的淚痕,不由道:“我沒……”

慌忙擦了下臉和眼睛,才乖乖地說:“我沒哭。”

他可聽話可乖了。

鬱止見狀莞爾,笑容溫和又愉悅,看著似乎很開心。

江遇秋看著,不知怎的,心就逐漸安定了些許。

“今天中午回家吃,想吃什麼?順便去市場多買些肉菜。”

“上回見你喜歡吃大蝦,今天我去市場買新鮮的,親自給你做,你喜歡辣的還是蒜蓉?喜歡清蒸還是紅燒?還可以燉上一鍋湯,覺得餓了可以隨時喝一點,這個天氣,山藥燉湯就很好,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鬱止毫無預兆地開始跟江遇秋拉著家常,一字字一句句從他口中說出來,仿佛帶著歲月平和,心靈寧靜的味道。

令人不自覺沉醉在其中,怎麼也不想掙脫,也無力掙脫。

江遇秋的思想不由自主地順著鬱止的話想下去。

“嗯,好,我可以今天吃辣的,下次吃蒜蓉的嗎?”江遇秋提出小要求,期待地看著鬱止,鬱止自然不會不答應。

他認認真真聽著江遇秋說話,兩人慢慢從醫院走到街邊,江遇秋本來想要朝著停自行車的方向走去,然而卻被鬱止抓住了手腕,回頭看去,便看見鬱止笑了笑道:“不急,在去市場之前,我們還要做一件事。”

江遇秋不解詢問:“做什麼?”

“買藥。”鬱止淡淡回道,仿佛不過是隨口一說,江遇秋卻顫抖著嘴唇,愣愣看著鬱止。

許久,才聽他開口道:“我,我……不是不能治了嗎?”

是啊,明明醫生都沒有辦法,他雖然遲鈍,卻又不是真傻,看不出人的態度和表情,醫生那意思,明顯是他沒辦法。

而這已經是本市最好的醫院,如果這都沒辦法,顯然他的情況已經沒救了。

“誰說的。”鬱止一臉淡定,聲音沉著道,“醫生隻是說他沒什麼辦法,卻沒說你的病沒辦法治。”

這是兩個概念,但是他們這種情況,這兩個概念之間具有因果關係。

因為江遇秋的病沒辦法治,醫生才說他沒辦法。

但鬱止卻模糊了這一點,讓江遇秋以為他是可以治好的,還有機會的。

“西醫不行,我們可以再看看中醫,會有辦法的。”鬱止溫聲安撫道。

他知道,江遇秋心中認為自己沒救了,才覺得鬱止終有一天會擺脫他,會離開。

可如果他還有機會,鬱止也有了一直留下來的理由,這都是江遇秋心裡下意識的想法,或許連他本人都不太清楚,鬱止卻能從中分析出一二來。

他目前沒什麼能夠完全徹底安撫住江遇秋的辦法,但隻要讓江遇秋覺得自己還有的治,那一切都會好很多。

果不其然,江遇秋雙眼發亮地看著他,迫不及待地說:“那我們快走吧!”

這是連去市場的事都放下了。

鬱止卻笑著安撫,“不急,我找人問問中醫館在哪裡,你在這裡等等我好不好?”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江遇秋有些難過道。

鬱止麵不改色,“當然不是,不過是因為我不想你累著,你本就身體不舒服,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讓病情加重怎麼辦?”

江遇秋現在就怕病這個字,他不想自己會加重病情,忘記更多,要是真的治不好了該怎麼辦?

他心有餘悸地擺擺手,“那我在這裡等你!”

“我,我哪兒也不去!”說著,便一屁股在花壇邊坐了下來,大有在這兒安營紮寨,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鬱止忍俊不禁,微勾的唇角顯示著他的好心情,被他這麼笑看著,江遇秋也不自覺放鬆了心情,慢慢露出些許笑容。

兩張不同的麵孔,卻麵對麵掛著同款笑容,令人忍不住心頭一軟。

鬱止克製著,隻抬起江遇秋的手,置於唇邊落下一個輕吻,“乖乖等我,誰來喊你你也彆跑,有事的話,記得向路邊那個交警求助。”

說著,鬱止指了指站在路中間的穿著交警製服的人。

江遇秋乖乖點頭應下,握著挎包,堅定保證道:“我會的!”

鬱止稍稍放心,才終於朝著他提前便知道的中醫館方向走去。

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臉上的笑容便驟然消失,閉了閉眼,將心緒壓下,克製著努力讓他歸於平靜。

來到中醫館,他徑直上前,對著裡麵穿著白大褂的一位中年男人道:“醫生,我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醫生心中謹慎,“年輕人,想看病的話就帶病人來,如果是有其他事,我可能愛莫能助。”

他擔心鬱止是懷著什麼不好的心思,想要用藥做點什麼事,他可不想成為幫凶,這賠進去的可是一輩子。

鬱止淡淡一笑,“醫生可以放心,我不是歹人,也不作奸犯科,隻是想請醫生幫一點小忙。”

他想請這位醫生在江遇秋麵前暗示江遇秋的病有可能治好,然後開一些保養身體的藥和藥膳方子。

不需要他明說,隻是暗示。

他知道,就算是一點機會,也足夠讓江遇秋高興。

醫生皺眉,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了說他是弄虛作假的庸醫,有心人一查就可能借此針對舉報他。

往小了說,這隻是應家屬要求,對病人說一點點善意的謊言,甚至連謊言都算不上,不過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幾分鐘後,醫生在鬱止的請求的下無奈答應。

鬱止答應他,不會留下任何治療記錄,也不會傳出去,不會以任何名義和方式找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