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命運交響曲16(1 / 2)

彆逢君曾以為自己不需要道歉,當傷害已鑄成,即便有再多的道歉,又有什麼用?

他用冷漠偽裝,表現出的不屑一顧甚至連他自己都差點騙過去。

可假的就是假的。

當一個人表現出越不在意,往往心裡就越在意,越不想要,便會越惦記。

彆逢君不惦記,他隻是從不提起,從不掛心。

可這並非是不想要。

輕飄飄一句歉意,對方說得容易,旁觀者看著也鄙夷不屑。

道歉有什麼用?如果有,那要警察做什麼?一句道歉便能抵過曾經造成的傷害嗎?想想也不可能,說這一句道歉,能對人有什麼損失嗎?

沒有。

校長還是校長。

無論是金錢、地位、還是名譽,都沒有半分損失,用某些標準來衡量,這份歉意並不值錢。

不僅如此,校長還能從中獲得心靈上的解脫和放鬆,他不僅沒有損失,甚至還有收獲,這讓這份道歉顯得更為廉價。

可即便如此,它依舊那麼重要。

任何一種事物,對於不同的對象來說,意義和重要性本就不同,又怎能用同樣的標準來看待。

於彆逢君而言,這不僅僅是道歉,還是對他曾經苦苦掙紮於深淵的敬意。

原本黑暗的路途,回首望去,卻見天邊出現一絲光明,將來時暗無天日的路途照亮一個輪廓。

光明與黑暗本就對立,唯一交彙之時,叫做晨曦。

彆逢君看到了。

鬱止伸手理了理他的額發,其實他更想親吻他的額頭。

“彆老師,你真的好容易滿足。”容易到令人心疼。

在黑暗待久了,這麼一點轉變便能激動至此?

就這樣,還說自己不是好人?真可愛。

鬱止笑了笑,湊到彆逢君耳邊,“如果早知道你這麼容易滿足,或許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彆逢君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必然聯係,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鬱止扣著他的後腦勺,將他整個人攬在懷裡,低頭輕聲在他耳邊道:“一句道歉便能令你瓦解心防,那我要是一直對你說我愛你,百次不夠就千次,千次不夠就萬次,是不是你早就心軟了?”

彆逢君心頭一跳,難以抑製的悸動自心底發出並傳遞,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才堪堪忍住心底的沸騰。

何須百次千次萬次,僅僅剛才那看似不經意的一句,便令他差點潰不成軍。

鬱止側頭在他耳畔吻了吻,“彆老師,我都這樣了,你還不給個肯定的名分嗎?”

彆逢君不敢抬頭看他,心跳卻忍不住紊亂起來。

他咬咬唇,半晌,才小聲道:“你要什麼名分?”

鬱止聲音不疾不徐,不甜不膩,有的更多是沉穩鄭重。

“一個能讓你我堅定不移地、不離不棄地相擁同行的名分。”

彆逢君忍住心動,他深吸一口氣,低喃半晌,最終還是忍住了那些想要說出口的話。

鬱止看他半晌,卻見他低頭不語,不由微微一笑,輕歎道:“也罷,就讓你再做一回縮頭烏龜好了。”

彆逢君:“……”

好想反駁自己不是縮頭烏龜,也不要做縮頭烏龜,然而話到嘴邊又往往被他咽了回去。

無論再怎麼不承認,實事也是如此。

他就是。

越向往光明,便越畏懼光明,以至於再見到它,麵對它時,一言一行都格外小心翼翼,就怕眼前的這抹光破碎。

“你等等……”

“再等等……”

他閉了閉眼,餘下卻不再言語。

鬱止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走吧。”

“再晚一點,學校人就多了。”

昨天說過,今天要再逛一天的,沒有昨天的行止匆匆,也沒有昨天的過往敘敘。

“不必了。”彆逢君睜開眼,輕笑一聲,“不需要了。”

很多時候,人惦記著一件事,都是梗著那口氣,可當這口氣呼出,原本耿耿於懷的東西,也都變了模樣。

“我們走吧,以後都不再來了。”

從今往後,這裡於他皆是陌路。

他曾經是這裡的學生,僅此而已。

*

感謝現代社會便利的交通,沒用兩個小時,鬱止和彆逢君便在當天回到了a市。

鬱止堅持送彆逢君回家,美其名曰要看看他住在哪兒,認認門,今後更方便上門。

彆逢君卻知道,這人早就將他的住處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不定背後還早就跟他的房東搭上話。

不過,他卻還是帶人來了。

老舊的自建房管理鬆散,或者說根本沒人管理,屋子裡的也沒什麼裝修裝飾。

彆逢君原本便沒打算在這兒長住,不過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便也沒多上心。

此時讓鬱止進來,才後知後覺感到有些窘迫。

“這裡太簡陋了。”他動了動唇,有些想說下次換個地方,然而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總覺得說出來有些刻意。

“我家不簡陋。”鬱止卻接下話來,然而僅僅這麼一句,便令彆逢君頓住,一時無言。

鬱止卻繼續道:“我爸媽的那套房子還空著,沒人住,如果你不想住彆人住過的地方,那也可以商量買一套新的,最好離他們近一點,我多年沒回來,如果住得太遠,他們恐怕不會同意。”

鬱止緩緩說著對於日後的計劃打算,雖未說明,卻能令人輕易聽出來,每一句每個字裡都有彆逢君的身影。

無論現在還是未來,他從未想過將他丟下。

彆逢君看了看鬱止,“好像很少聽你說起過去。”

鬱止表情微頓,隨後笑道:“我的過去?沒什麼好說的。”

“普普通通地上學,普普通通地出櫃,普普通通地跟家人和好,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遇見你。”

鬱止輕笑一聲,似乎真的沒將過去放在心上。

彆逢君卻垂了垂眼眸,低聲嘀咕,“遇見我有什麼不普通的?”

他想不出怎樣的經曆才能培養出一個鬱止,想不出怎樣的環境才能讓鬱止成長為現在這樣的人。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能與鬱止父母共情,如果他也有這麼優秀的一個兒子,大約是舍不得讓他跟一個注定沒有後代的男人在一起,更不用說,還是他這樣連未來都沒有的人……

手上傳來一陣灼燙,驚得彆逢君驟然收手,熱水溢出杯子,彆逢君趕緊抽出桌上的紙巾擦了擦。

好不容易將桌上的水漬擦乾淨,杯子卻又是滿杯,想喝都不方便。

“怎麼這麼不小心?”鬱止抬起他的手看了看,被燙得通紅,好在縮得快,將手放在水龍頭衝洗,嘩嘩的水流聲遮掩住了彆逢君的聲音,鬱止卻依舊聽得很清晰。

“鬱止。”

“你知道感染HIV病毒的人,還能活多久嗎?”

*

晚飯上桌,鬱母看著掛斷的手機,忍不住跟女兒抱怨,“你弟弟這是怎麼了?三天兩頭跑出去,這麼久都不回來,這是把家裡當成賓館了?”

鬱雯摸了摸閨女的頭,囑咐她快吃。

丈母娘說小舅子,黎望附和不是,反對也不是,隻好跟閨女一樣,安安靜靜吃飯。

“您管他,他都奔三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鬱雯給親媽夾了兩筷子蝦,企圖用這個堵住她的嘴。

鬱母被閨女夾菜也覺得委屈,“我這不是關心他嗎,之前說什麼有對象了,現在都沒見到一個人影,這是還談著還是吹了,總該說一聲啊。”

“我就說他們這個不靠譜,連結婚證都沒有,這哪能靠得住,指不定被人騙身又騙心,就看上他長得好又好騙呢。”

鬱雯差點沒笑出聲,“看不出來,您還想得挺多。”

鬱母來了精神,“那是當然,你彆不信,彆看你媽不懂什麼新潮東西,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

“就你弟弟這模樣,一邊說有人了,一邊又不把人帶回來,要麼是還沒追上,要麼就是對方有什麼問題,不然就憑你弟弟那敢主動跟我們出櫃的模樣,哪裡會這麼顧東顧西,天天往外跑?”

鬱雯想了想,彆老師為人應該沒什麼問題,難道真是沒追上?

“才不是嘞,彆老師也喜歡舅舅。”飯桌上,黎知新小朋友語出驚人。

黎望微微瞪眼,似乎沒想到黎知新會說起彆逢君,仔細一想,頓時明白了什麼。

不等鬱雯阻止,鬱母便坐到外孫女身邊,“新新剛才說什麼?什麼彆老師喜歡你舅舅?你舅舅喜歡的人是彆老師?”

黎知新老實點頭,“是啊。”

鬱母忍住激動,“新新你可不能胡說,彆老師那樣的人,怎麼會是同性戀。”

黎知新不敢了,嚴肅道:“我不騙人!外婆冤枉我!”

鬱母哈哈笑了兩聲,“好好,外婆錯了,那新新就給外婆講講,你舅舅跟你彆老師怎麼回事啊?”

她跟鬱雯一樣,信任彆逢君的人品,且有老師這個職業濾鏡加成,對彆逢君感官很好,也想著如果真是他們在一起,那似乎也挺好的。

可萬一不是呢?

萬一彆逢君不喜歡她兒子,是他兒子一頭熱那可怎麼辦?

還沒確定,鬱母便已經開始為自己兒子擔心起來了。

還好還好,在黎知新嘴裡彆逢君不是不喜歡鬱止,而是喜歡口是心非,鬱母頓時放心不少。

覺得有戲,心情也高興不少。

雖說她不喜歡兒子是個同性戀,可既然他都鐵了心改不了了,那她也隻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能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