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們而言,什麼才算是極限環境?
星際風暴,黑洞出現,天災人禍,星球大戰……
唯有危急存亡、千鈞一發之際,才算極限環境。
而這種條件下,人類是很危險的。
不過這裡是全息世界,任何環境都能模擬,隻要調整好設定,在人的精神力難受程度到達一個閥值前被動下線,人便不會受傷。
當然,在此之前,為了避免麻煩纏身,節目組還是會提前讓嘉賓們簽訂一個免責合同。
星際人類對這種事根本沒有畏懼之心,簽合同的手就沒猶豫過。
鬱止卻在簽字同意時對鬱星嵐問道:“如果我出了意外,你會為我追討什麼嗎?”
鬱星嵐信心滿滿對鬱止道:“先生放心,我不會讓您出事的。”
在虛擬世界,人類還真比不上機器人,鬱星嵐有說這句話的實力。
鬱止失笑,無奈揉了揉他的頭道:“其實我隻是想聽一句甜言蜜語而已。”
“乖,有時候也彆太老實。”
鬱星嵐摸了摸自己腦袋,默默將這段數據放進了可以不聽話的分類裡。
不遠處,葉欣捂著自己心口,之前被電視劇虐,又被宗政梓氣到無語的心終於高興起來。
甜了甜了!嗚嗚嗚果然隻有這一對才能讓她吃糖!
那些古早電視怎麼回事?怎麼全都在虐?讓她一個隻想吃糖的人怎麼辦?
思及此,葉欣便對看了那麼多電視劇的鬱止深感佩服,能人之所不能,才是強者。
難怪鬱老師能有現在的成就!
沒耽誤多久,眾嘉賓便瞬間置身於不同的極限環境下。
兩組透明的人,一組是極熱,嘉賓要在極熱的環境下待後三個小時。
另一組是極夜,嘉賓要在極夜的環境下找到離開極夜地區的辦法,期間兩人會遭遇各種意外,包括不僅限於野獸出沒、地震滑坡、蟲族入侵……
宗政梓那一組是資源匱乏的末世,宗政梓是人類,葉欣是喪屍狀態,宗政梓的生命條在隨著時間一點點減少,如果在“死亡”前還沒找到解毒血清,任務失敗,中途葉欣也會一點點朝著喪屍轉變,會有喪屍的各種特征,包括卻不限於喪失理智、想吃人等等。
至於鬱止,看起來似乎是比較簡單的。
他們身處一處懸崖峭壁,底下是岩漿,懸崖上光禿禿,什麼能夠攀爬的東西都沒有,而他們要摘到山頂的一朵花,且保證自己不能掉下去。
剛剛轉換場景,鬱止便看見自己和鬱星嵐正在一處小小的山洞裡,看來這裡是暫時開始落腳的地方,等出了這裡,這處山洞便會消失。
他俯瞰就在下麵不到百米的岩漿,又望了望聳入雲端的山頂,這個角度和距離根本看不到那朵需要摘取的紅花。
“先生,以我的計算,我們能夠攀爬成功的概率隻有%,這個任務要放棄嗎?”鬱星嵐問道。
放棄任務當然也簡單,隻要從這裡跳下去,人體感覺到危險,便會被動下線,任務失敗。
“你害怕嗎?”鬱止看他。
陡峭的山峰像一把磨得光滑的刀刃,還未觸及,便能感覺到它的鋒利和無情。
鬱星嵐平靜道:“我沒感覺到害怕。”
“那就是不怕。”鬱止牽著他,“那我們試一試。”
好在,他們並不是什麼工具都沒有,如果真是兩手空空,連材料都沒有,鬱止不開個武林高手的外掛也做不到。
可他們有工具。
兩把匕首,和一根很長很堅韌的繩索。
兩樣工具都是特殊合金製作成,即便是在這樣危險鋒利的懸崖上磨,也不會有所損傷。
可他們有兩個人,卻隻有兩把匕首,該怎麼分?
“先生可以把繩子拴在身上,我帶著您。”
鬱星嵐顯然是自動把攀登的人算作了自己。
鬱止卻拒絕道:“你比我輕。”
因為體重,鬱星嵐的提議被否決了。
他還爭不過鬱止。
最終,鬱星嵐還是把繩子拴在了自己和鬱止腰間。
懸崖陡峭,鬱止唯有兩把匕首能夠幫他穩定身形,他若是不小心鬆手,又或者是匕首沒紮穩,便會一不小心掉下去。
可鬱止一路都很穩,鬱星嵐則伏在他後背,腰間的繩索是怕他掉下去。
“先生,換我來吧。”鬱星嵐為鬱止抹著汗道。
全息世界一律模擬現實,很多地方都很真實,例如重力設定,和身體疲勞感覺,還沒爬到兩百米,鬱止額頭便冒出了汗水。
“知道為什麼節目組要讓嘉賓體驗極限環境嗎?”鬱止沒回鬱星嵐的話,卻說起了其他。
“知道。”鬱星嵐的回答讓鬱止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因為什麼?”鬱止問。
“我搜索過,聽說在吊橋反應的情況下,會更容易萌生情愫。”節目組安排的各種危機環境,便是在製作“吊橋”。
“那你有嗎?”鬱止看不見鬱星嵐,卻能感覺到對方在為他的額頭抹去汗珠。
“抱歉先生。”鬱星嵐的聲音年輕又好聽,卻無法掩飾他說出的話,不壓於一盆冷水。
他沒有。
所謂極限環境,在鬱星嵐眼裡也不過是虛假的,他知道眼前畫麵的每一個數據,隻要他想,他能列出它們所有代碼,他看得太透太真太了解,以至於無法對眼前的環境感覺到害怕。
即便真的掉下去,先生也不會有半點損傷,他為何要怕?
觀眾們忍不住提著心,心中不解鬱星嵐為什麼要這樣說,他完全可以哄騙一下鬱老師啊!
鬱星嵐當然可以哄騙,可很多時候,他並不想欺騙鬱止。
每一次欺騙,都是他對程序的一次違背。
鬱止失笑,還真是不出他所料。
“其實,你可以適當害怕。”
鬱星嵐想起了昨天鬼屋時鬱止的話,可鬼屋時他“害怕”能讓兩人更親密,現在他被鬱止背著,還能怎麼更親密?
“害怕”隻會讓鬱止擔心,這是無用的。
還有可能讓鬱止分心,發生意外。
“先生,我不怕,您可以放心攀登。”鬱星嵐還不忘安慰。
“我沒有不放心。”鬱止喘著氣,皮膚因為劇烈運動而泛著紅。
“我隻是想說,你可以稍微害怕一點,也好不辜負節目組的用心。”
眾人:“……”
這是嘲吧?這是嘲吧?這是對節目組赤果果的嘲諷!
鬱星嵐也沒想到,鬱止會這麼說,“先生不覺得今天的任務很有用嗎?”
“或許吧,對於極度渴望感情,哪怕是一段短暫如流星的感情的人來說,這確實不失為一個辦法。”
鬱止攀爬的速度很慢,卻很穩,他正如他自己說的那般,並沒有不放心。
即便在攀登,也能抽出空閒來跟鬱星嵐說話,身體疲憊,心卻很悠閒。
“這樣有什麼不好嗎?”在鬱星嵐看來,以這個世界人類對感情的渴求程度來說,即便是短暫的快樂,他們也願意為之付出努力。
“不好。”
“如果一段感情最終注定以分手告終,那這也沒有什麼開始的必要。”這話不一定適用於所有情況,可大多數是準的。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吊橋反應下產生的,真的是喜歡嗎?
還是由於環境和激素而造成的錯覺?
這個問題在很多年前便有了答案,可在這個人類情感匱乏的時代,竟將錯誤當成真理。
這個節目組曾經真的配對成功兩對情侶,如果仔細注意便能看出,那兩對的關係都是在這個極限環境下產生的變化。
“星嵐,如果……算了。”
鬱星嵐不害怕,還是隻認定了鬱止的伴侶機器人,他的情況不具備參考價值。
鬱止改了話,“如果現在跟我結伴攀登的是另一個人,哪怕沒有你,我也不會對他生出喜歡。”
鬱星嵐身體裡那段名為愉悅的數據忍不住跳出來。
“吊橋反應隻有一瞬或者短短片刻,可人的生命很長,不可能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經曆吊橋反應,總有一天這種感覺會褪去,屆時剩下來的,是什麼呢?”
鬱星嵐搖頭。
“是在危機時的相伴扶持,相互信任,不離不棄。”
“如果單純在這種情況下能夠相愛相守,那他們才算成功。”
鬱星嵐明白了,先生是說讓他扶持信任相守的人,隻有自己。
不知道爬了多久,鬱止停歇時,不經意轉頭,卻見對麵的崖上正迎風生長著一朵絢麗的花朵,那是這個全息世界裡最耀眼的色彩。
原來這花在對麵,而非這麵懸崖。
“相信我嗎?”鬱止轉頭問,他看不見鬱星嵐,卻感受到對方將他更抱緊了些許。
鬱止眉目微彎,“抱緊了。”
他解開兩人腰間的繩索,將兩頭綁在匕首上。
兩處懸崖相距不遠,一隻匕首擲出,卡在山縫裡。
他腳下一蹬,抓著這端的繩索蕩了過去。
崖底岩漿的熱意隨風襲來,伏在鬱止後頸,嗅著對方周身的氣息,鬱星嵐的數據忽然流動很快,也很快,每個符號數字都雜亂無章地亂轉。
他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全息世界裡,岩漿是假的,山崖是假的,花朵是假的,繩子匕首都是假的。
甚至連他自己……也是虛假的。
可鬱止是真的。
也唯有他是真的。
他才是這個世界最絢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