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區的路燈間隔很遠,也不是很亮。
樹葉又被風吹得窸窸窣窣……
盧杉下意識地抱住包包,加快腳步,想要甩開身後的人。
可身後那人也跟著加快腳步。
盧杉越來越害怕,直接抬腿往工業區大門口跑。她都想好了,那人敢靠近,她就大喊救命。現在的犯罪分子再明目張膽,也不敢再在有人的地方為非作歹吧。
可身後那人也跟著跑起來,並且……跑得比她快。
盧杉聽著腳步聲,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追上了,她甩起包包,就往身後的人身上掄。
轉身後,她看到那人身形高大,麵容隱藏在陰影中,沒什麼作用的燈光隻能照到他的西裝上……等等,西裝?工業區怎麼會有人穿這麼貴的西裝。
她才頓住一秒,那人的大手就抓住她的包包,上前一步,逐漸從陰影中露出俊朗的臉龐。
陸野薄怒道:“你繼續跑啊。”
盧杉拽了拽被他抓住的包包,委屈屈,“怎麼是你。”
“幸虧是我。”他看了看周圍,“在這種地方你還敢一個人加班到這麼晚?”
她低頭,“我以後不會了。”
陸野繼續拽著她的包往前走,“我送你回家。”
還是熟悉的命令語氣,盧杉以前聽著煩,現在聽著卻感到留戀。
隻是……
“不用了,你開車不順路,我坐地鐵回去。”
“我沒開車,就是坐地鐵送你回家。”
“……”
陸野坐地鐵?
過完安檢進地鐵之前,盧杉走在後麵,一直盯著陸野看,擔心他不知道怎麼進去。沒想到他很流暢地就找出了二維碼,刷一下就進去了。
陸野回頭,見她這幅擔心的樣子,勾起唇角,“你該不會擔心我連地鐵都不會坐吧?”
盧杉被猜中心事,徑直往前走,“你平時都有專車接送,我哪知道你坐沒坐過地鐵。”
陸野笑著跟在她身旁,“我又不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
對呀,陸野是白手起家的。
隻是無論在原文中,還是盧杉穿進書中之後,陸野出場時都已經功成名就。
她有點好奇他的童年是怎麼樣的。
不過,現在還不是跟他緩和關係的時候。
從工業區到盧杉家的地鐵線,被戲稱為死亡地鐵線,因為從早到晚人都跟多,高峰期能把人擠成肉餅。
陸野上去後,沒想到九點多的地鐵還能這麼多人。
他長臂護著盧杉,幫她擋開靠近的人,直到她靠在牆邊,他仍擋在她身前,為她製造一個狹小而安全的空間。
盧杉與他麵對麵,把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心裡暖暖的,又不敢讓他發現,一直低著頭。
陸野身後一直有人上下車,不小心撞到他背上。他皺起眉,心想盧杉每天就在這種環境中上下班嗎?
他低聲道:“我給你買輛車吧。”
盧杉抬頭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的思維怎麼這麼跳躍。
“不要。”
陸野以為她是不肯收貴重禮物,“我不買貴的。”
“我沒駕照。”
“……”
陸野想說,那我每天都接送你。但他經常出差開會什麼的,知道自己做不到。
“那我給你派輛專車。”
盧杉無奈笑笑,“我都離開陸氏多久了,你以什麼名字派車給我。”
陸野心想:總裁夫人。
多麼天經地義乘坐專車的身份,可是你為什麼不要。
兩人沉默很久。
地鐵停到一個大站台,陸野身後湧進來很多人,把他往前擠了擠。
他和盧杉一下子就貼到一起了。
盧杉呼吸能直噴他胸口上,她不好意思得耳根都紅了,低著頭更加沉默
陸野透過她細散的劉海,看到她小巧白嫩的鼻尖,他眼神深邃而貪戀,突然想逗逗她,朝著她劉海吹了一口氣。
盧杉的劉海飛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心想陸野你也多大了,還玩這種把戲。
陸野唇角勾起,又朝她臉上吹了一下。
盧杉瞪圓了眼。
他笑容加深,微微低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唇都快互相碰到。
假如這個時候陸野身後再有人擠他一下,保準兩人就能親上。
可惜,他身後的人開始下車了,他也沒有理由繼續貼著她。
不過,他找到了陪她坐地鐵的樂趣。
到了盧杉家樓下的時候,陸野說:“你早上幾點從家走?我過來送你上班。”
“我早上跟我爸媽一起上班。”
“……”
兩人又沉默了。
盧杉知道自己不走進電梯裡,陸野不會離開的,但她不舍得跟他說再見。
她其實,也很想他的。
隻是,想起跟易軒的約定,為了陸野好,她隻能忍痛道:“你走吧,彆再來找我了。”
陸野嗤笑一聲,“我乾嘛聽你的。”
盧杉抬眸,一時竟想不到如何反駁。
陸野問:“你憑什麼身份管我?”
盧杉低頭。
哦,我沒資格。
陸野抬起她的下巴,誠懇建議:“要不你嫁給我?老婆的話我肯定聽。”
盧杉拍開他的手,馬上轉身進大門,怕他看到自己眼眶泛紅。
之後連續一個多星期。
陸野天天陪盧杉坐地鐵,過程中少不了逗她玩。
每次看到她氣得直哼哼,他就舒坦了,心想讓你躲著我……
盧杉罵他幼稚。
他就笑笑,再做些更幼稚的事,氣得她恨不得咬他。
*
印刷廠的老師傅年紀大了,準備過兩年退休,他找來同鄉才滿十八歲的小夥子當學徒。
盧爸爸見小夥挺精神的,笑嗬嗬地同意了。
可是小夥子有點笨,教了好幾遍也沒學會操作機器。
盧爸爸這人好說話,心想老師傅又不是馬上走,就讓小夥子慢慢學。
周末晚上。
老客戶臨時通知盧爸爸,要加印一批宣傳冊,後天參展用。
老師傅放假回家了,盧爸爸隻好跟小夥子一起加班。小夥子隻有半桶水,中途操作不當,盧爸爸上去救急時,手掌被切到一半。
盧杉和媽媽淩晨都睡著了,接到小夥子哆哆嗦嗦的電話,嚇得瞬間清醒,馬上趕到醫院。
盧媽媽跟盧爸爸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被丈夫護著、寵著,導致她一點都不拿事。在急診室裡,看到老公傷成那樣,明明是想忍住不哭,給他當精神支柱的,可眼淚就是不爭氣地往下流。
盧爸爸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還要費力地舉起另一隻手,摸摸老婆的頭,讓她彆害怕。
盧杉很懂事,知道這個時候家裡就指望自己了,要振作、要冷靜。
於是整晚都是她一個人跑上跑下,又是拿片子,又是聽醫生診斷。
醫生搖搖頭,表示不太樂觀。
盧杉一直在心裡勸自己冷靜冷靜,可是急得衣角都快揪爛了。
盧家二叔很快趕到。
盧杉問:“二叔,能不能給我爸安排接駁手術?”
盧家二叔歎氣,“杉杉呐,大哥的手掌都快掉下來了,這要是還能接上都算醫學奇跡了。彆說咱們院裡了,全市乃至全省也沒人有這技術啊。”
盧杉忍著淚問:“那我爸這手就隻能等著廢掉了嗎?”
盧家二叔深深歎氣,受傷的是他親大哥,他何嘗不希望出現醫學奇跡,但作為醫生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要勸侄女麵對現實。
盧杉無力地在走廊上做了好一會兒,閉眼皺著眉頭,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恐怕媽媽會比她更崩潰。恐怕爸爸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安慧從住院的妹妹那兒,聽說盧杉的爸爸出事後,第一時間報告陸野。
天還沒亮,陸野就趕到醫院了。
他在走廊上看到盧杉。她手裡拿著單子,應該是剛交完醫藥費。陸野看她走路不看路,眼睛毫無聚焦,跑過去找她。
盧杉心事重重,撞到人了,麻木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拉住她,“盧杉,是我。”
盧杉抬頭,見是陸野,呆呆地“哦”了一聲,轉身繼續麻木地往前走。
陸野見她這個樣子,真是擔心壞了。他走到她麵前,握住她雙肩,“盧杉,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