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芸芸母女被舉報的消息是在幾日後傳來的。
當時樂善正在家裡發豆芽,突然聽到這個,她下意識道:“不是我乾的。”
“我知道不是姐做的,舉報她們的另有其人。”時仲十分信任道。
不然他也不會告訴她這件事。
樂善這下好奇了,問是誰動的手。
時仲搖搖頭,說具體的不清楚,隻知道許芸芸母女改嫁後仗著有革委會的關係,行事太過張狂得罪了人。
對方早就盯上了她們了,見許芸芸舉報彆人,他就向她學習把她和她媽給舉報了,舉報的內容寫得還挺誘人,引得革委會對她們搞突襲搜查。
如果許芸芸母女倆能經得住查還好,偏偏她們兩個都是有一身騷的人,能經住查才有鬼了,被革委會一查一個準。
好在許芸芸她媽是個果斷的,知道怎樣斷尾求生,為了脫身不光及時捐出所有私藏的東西,還幫革委會檢舉揭發幾戶以前與他們來往過的人家,才換得兩人自由。
可經此一遭,那些人徹底把她們恨上了,成為生死仇敵都不為過,同時母女倆的名聲也隨之變得臭不可聞。
樂善對於這些內幕並不清楚,但她知道有人替她報了仇就好。
她自己不願意做許芸芸那樣的人,卻不會攔著彆人也不讓做。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許芸芸再也沒來打擾過他們。
樂善和時仲樂得清淨,安下心來好好過日子。
那一天過後又連續下了三天的雪,積雪把房屋和街道都覆蓋住,壓了厚厚的幾層,讓清理難度一下加大。
時仲他們清理打掃時一般用的都是掃帚和鐵鍁,有時候鐵鍁不夠使的時候還要用木鍁,嚴重耽誤工作進度。
樂善有天晚上聽時仲說起這個問題,玩笑著提議:“既然工具不好使喚,你腦子又聰明,乾嘛不做個方便使喚、效率又高的出來?”
時仲聽了立時在腦海裡生出個想法,等到再去廢品站幫孫伯整自行車時,他借著便利給自己設計製作出來一把推雪清雪的工具。
工具是在鐵鍁的基礎上改造的,隻不過新工具不需要鐵,全用木頭都能做出來,使用效率卻比鐵鍁高幾倍,把手和推雪部位又因為運用了一點杠杆原理,使用起來也比較省力,還比鐵鍁木鍁之類的方便。
成品做出來後,時仲先興致勃勃地拿回家讓樂善看看。
樂善試著用了用,發現還真不錯,立馬伸大拇指誇讚:“很好很好,竟然真做出來了,不愧是你!”
時仲不好意思,說隻是一個簡單的小物什,沒多少技術含量,誰看了其實都能做出來。
樂善不允許他妄自菲薄,即便彆人看了能做出來,那也得有第一吃螃蟹的不是。
時仲在她的鼓勵下將工具上交,得到領導的表揚,給他記一功,順帶發了條勞動毛巾和乾部搪瓷杯,以資鼓勵。
時仲把這兩樣獎品拿回家給樂善瞧,樂善把時父拉過來,三人圍在爐子旁,由時仲仔細述說受表揚領獎時的情況。
冬日的夜晚,煤爐子裡的火光映照著三張笑容燦爛的臉,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溫馨幸福。
翌日,樂善發的豆芽菜成了,配著辣椒簡單炒上一盤都很下飯。
時父在飯桌上難得表現出對它的情有獨鐘,讓樂善決定剩下的豆子不再磨豆腐了,就在冬天裡給他發豆芽吃。
這一天天氣晴好出了大太陽,各處的雪開始慢慢融化,空氣變得比下雪時還要冷上幾分。
不過因為有陽光照著,人在外麵時倒是感覺還好。
樂善上午上完班回到家,不出所料地看到家裡來了人,還是大柳村的。
從那位親戚老太太期期艾艾地離開起,樂善便已經設想過今日這一幕。
那老太回村後不可能不跟親戚說這件事,大柳村的人遲早會找過來。
樂善對此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見到人也沒什麼驚訝,直接問他們來這一趟的目的。
打頭的柳家人自稱是樂善大伯,對她和顏悅色道:“都是一家人,知道你在這兒,我們就想來看看。”
樂善無動於衷,“那你們現在看也看過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這話相當於是在趕客了。
柳大伯他們臉上掛不住,笑容一下變得十分勉強,“好歹是親戚……”
樂善指著自己著重申明一點,“我姓樂,你們姓柳。”
言下之意,姓都不一樣,說屁的一家人。
柳家幾人這下臉黑了。
不提樂父給自己改姓的事還好,一提就是在明晃晃地打他們的臉!
當年的事誰對誰錯已經說不清了,可也沒有哪家小輩能有如此大的氣性,竟然一走幾十年,還把姓氏都改了,他的後人被他們找上門也不願意認,你說氣不氣人。
柳大伯哽了哽,壓著氣開門見山道:“好侄女,你曾祖母病重,臨走前一直放不下你爸,知道你的存在特彆想看看你。”
其他人跟著附和,都說老人家當初可疼樂父了,他走後她天天惦記著,可惜始終沒能再見一麵,非常遺憾,現在她人在彌留之際,得知樂父有個閨女,就想走前瞧上一眼。
樂善見他們說得情真意切,心裡仍舊對此抱懷疑態度,畢竟她可沒忘記父親當初是怎麼出生的。
能讓兒媳婦懷孕臨產時還要到河邊洗衣服,剛生下來的孫子掉河裡差點淹死,那位曾祖母能是多好的人?
樂善天然站在父親一方,很難不對他們這些人心存偏見。
且柳大伯算起來隻是樂父的堂兄弟,關係並沒有多近。
柳大伯他們不知道,仍在打著感情牌,想讓樂善滿足一下一位老人臨終的念想,如果她肯同意,要他們給她跪下都成。
樂善像是被說動了,隻道考慮考慮。
等把人應付走,她和時仲開始討論這件事。
樂善問他:“你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假的?”
時仲點出重心,“不管是真是假,關鍵看姐想怎麼做,如果想去看看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他們手裡。
樂善考慮一番,決定去瞧瞧,一個是想看一下父親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另一個也是想知道柳家人在打什麼主意。
小人難防,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們已經知道她家在哪兒了,萬一以後來頻繁騷擾或者鬨到廠裡,影響了她家的生活和工作怎麼辦?
以防萬一,她最好還是去一趟搞清楚他們的目的。
臘八那天廠裡放假,樂善隨便買了點糕餅果子,把時父托付給人照顧,她騎車帶上時仲去大柳村。
上次柳大伯他們離開時留下了大柳村的地址,位置比較偏僻,距離上有些遠。
寒冬臘月,外麵遍地枯黃,一片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