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葉河漢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就這麼選擇曠課。
請不請假倒在其次，關鍵是小妹天天這麼窩在書房裡，學這些他甚至都聽不懂的鬼東西,那也不行啊。
萬一給學瘋了呢？他看剛剛葉千盈就有一點兒要瘋的架勢了！
這麼想著，葉河漢再一次鼓足勇氣，敲了三下門後推門而入,一抬頭正好對上自家小妹陰雲密布的麵孔。
——竟然比剛剛脫口而出“漢河葉河漢”的時候還要再可怕上三分。
桌上先前那堆淩亂的草稿被胡亂地堆成了一疊,葉千盈麵前擺著本書，一台筆記本電腦遮住了她大半麵孔,屏幕後隻陰惻惻地露出了一雙淩厲的鳳眼。
葉河漢的聲音一下子卡死在了嗓子眼裡，直到葉千盈語氣急促地問了一句“什麼事”，他才回過神來。
“呃，小妹,你現在是在……”
“我在被196反複屠殺。”葉千盈沉沉地說著。
被反複屠殺——哦，那就是在打遊戲唄。
葉河漢瞬間鬆了口氣,很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膛，朝著葉千盈的方向走去。
“在玩什麼遊戲呢？196是什麼新出的角色名嗎,我都沒聽過,聽起來像是個steam的單機……”
看到電腦屏幕的一瞬間，葉河漢的表情微微僵硬。
葉千盈的電腦屏幕非常乾淨,沒有眼花繚亂的特效，也沒有紅光白光的濾鏡，隻開了一個程序窗口，寫好的程序一行行地在頁麵上反複跑動。
頁麵最上端的代碼儼然寫著：
publiccssPlindrome{
publicstatiain(String[]args){
……
隻看一眼,葉河漢就覺得自己又被濃厚的學霸之力當胸擊中了一劍。
“這是什麼？”
天啊,他當年出國真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什麼時候國內的高考都開始不考人話了？
葉千盈單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圍觀著一個自己早已知曉的結果。
“我在思考，為什麼196會是最小的利克瑞爾數，為什麼同樣是十進製，但它無法成為回文數。”
說實話，在自己小妹的敘述裡，葉河漢除了196這個數字外，什麼都沒有聽明白。
他努力地動用自己的腦子思考了一下，得出的結果就是自己最好放棄思考。下一秒，葉河漢強製清空自己的記憶，找回自己剛剛敲門時的愉快心態：“小妹，一起出去玩啊！”
“出去玩……”葉千盈的思維還在java程序裡沒回過神來，她愣了一下，看看近在咫尺的三哥，第一反應竟然是：“今天幾號？”
“24號，怎麼了？”
7月，24號。這兩個數字被聯係在一起，葉千盈頓時就精神起來。
她不記得葉河漢的
改變具體發生在哪一年了，但她還記得，在上輩子的時候，有一年的盛夏，三哥從國外回了一趟家。
從那以後，他似乎就像是找到了什麼人生目標一樣，熱情勃勃地要去拍電影。他在學校裡轉了係，自己寫劇本、畫分鏡、還自導自演出了一部長達79分鐘的畢業作品。
從那以後，三哥的事業線正式踏上正軌。
雖然不知道葉河漢是因為什麼回來，但或許就是這一次呢。
一想到這裡，葉千盈心裡滿滿都是動力，她把筆記本電腦一合，斬釘截鐵地說：“好，我們這就出去，三哥你說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咱們今天不談學習！”
雖然嘴上答應的豪氣，但葉千盈還是免不了在心底叫了係統一聲。
“係統，我積累下多久的休息時間了？”
說來可能不信，雖然葉千盈醉心學習不可自拔，現實裡學累了就去圖書館裡學，圖書館裡泡夠了就繼續在現實裡變成，連軸轉到自己快要變成世界上第一台永動機。但是，她其實是給自己設定了休息時間的。
每次係統化身鬨鈴叫她：“宿主，您可以休息了。”的時候，葉千盈的反應簡直和所有想在周末睡個回籠覺的高考生一模一樣。
“噓，彆出聲，讓我再學十分鐘！”
係統：“……”它能怎麼辦呢，既然宿主說要學，那就再學十分鐘吧。
但事實證明，十分鐘後還是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又來二十分鐘，最後葉千盈乾脆關掉所有“鬨鈴”，專心致誌地和眼前的代數纏纏綿綿、恨海情天。
等葉千盈真正放下筆的時候，多半看著手表如夢初醒，口中溢出一聲和一覺睡到大中午的備考生一樣的驚歎：“什麼，這就要吃飯了？！”
係統：“……”
係統歎了口氣，它感覺，自己看到宿主終於願意出去玩時的心情，宛如一個見到自己家智障小孩終於學會玩水的操心老母親。
“按每天休息一個半小時計算，您已經積累下超過24小時的休息時間。今天就請您放鬆一下心情吧，隻工作不玩耍，聰明小孩也變傻啊。”
能讓係統說出這話來，也是很不容易啊。
葉千盈想想自己這幾天來宛如入魔的學習經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些許來自精神上的疲累。聽到係統的統計數據，連她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
“我是怎麼學下來的？”
“您問我？您自己心裡沒數嗎？”係統的電子音聽起來也有點無奈，“小提示，您已經五天沒有進行化學和生物的學習了。”
“哦，那我今天回來學。”葉千盈蹭了蹭鼻尖，想想自己這些天用無數個“再等十分鐘”放掉的係統的各自，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
“咳，主要是……代數太難了。”她說著說著，語氣就堅定了起來，“世上有人會不被難住嗎？我不信。被這樣的難題迷住以後，不繼續上下其手，那我還是人嗎？”
係統：“……”
係統竟然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它隻能用新消息的播報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恭喜您了，在代數的拉動下，您的數學等級已經晉級為“初窺門檻級”。主科目升級，商城已對您解鎖2級權限。”
葉千盈：“！！！”
真的嗎？那她還能學，她還能再學一百年！
要不是葉河漢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小妹一把拉住，問了一聲“不是說好了一起出去玩嗎，你乾嘛去”，煮熟的鴨子可能就在他眼前飛了。
看到葉河漢果然把小妹帶出了房間，葉迢心裡頓時舒了一大口氣。
果然，這種事還是要三弟出馬嘛。
……
“你剛剛是在編程嗎？我看那段程序好像是和數學有關？”
在車上的時候，葉河漢想起自己小妹剛剛做的事，難免有些好奇心湧動。
咳，其實他也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還沒有學渣到那個地步。
小妹高一就會的這些東西，他好歹也在國內念到高三呢，應該……嗯，應該不會一點都不懂吧。
“對，那是我自己編的程序。關於回文數的計算也是編程裡非常典型的一個例子。”
葉千盈有問必答，隻是眼神依舊帶著幾分蒙蒙之意，顯然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能回過神來。
在之前那個高等級任務中，係統給她列出了一張書單。
在那張書單裡，不但有許多的代數內容，而且還有七八本信息學相關的書籍。
係統顯然對葉千盈的知識水平有所了解，因此列出的代數書書名都是進階版的研究和學習，而信息學相關則更近乎於入門的科普讀物。
“在現代社會，掌握良好的信息技術，無疑能和數學的學習相輔相成。比如說數學建模完全可以在電腦上完成。正因如此，進行信息學習對於宿主來說是十分必要的。”
除此之外，係統還給葉千盈畫了一張大餅。
“假如宿主您掌握了信息學中的人工智能分支，能夠自己編寫AI，有些工作甚至可以讓人工智能來替您做啊。”它強烈暗示，“您看我好用嗎？我就是人工智能啊。”
葉千盈：“！”動心了。
即使知道係統的誘惑隻是一種桃寶主播式銷售策略，但葉千盈還是難免聽到知識二字就眼放綠光。
她義無反顧地紮進了信息學習的大坑。
係統同時也不忘鼓勵她：“學好了以後可以參加信息奧林匹克比賽哦！雙倍任務，雙倍積分，雙倍的快樂，您就不饞嗎？”
葉千盈：這個還是可以饞一下的。
於是就變成葉河漢看到的那個樣子：時至今日，葉千盈已經能做出基本編程，能用軟件建模，還能用程序做數學題。
正好葉河漢問了，葉千盈就整理了一下自己近日的心得。她把近在咫尺的三哥當成一冊人肉筆記，對他進行了物理上的知識灌輸。
一通猛灌以後，葉河漢精神恍惚，感
覺自己為數不多的智力，已經被諸多不可名狀的詞語汙染了。
而葉千盈把自己的想法梳理整齊，此時越發地趨於清醒。她隔著車窗看了看行駛的方向：“我們今天去哪兒？”
以前和三哥一起翹課，他們多半都是去電玩城或者電競館。
有一次一場大型電競比賽在本市舉行，他們還近距離看了一場現場比賽，又到後台去要了幾個簽名。
但現在看車子的行駛路線，好像不是市裡那幾個大型電玩城的方向？
“去影視城。”葉河漢的聲音，隔著他已經在知識裡迷離的大腦，縹緲地自遠方傳來，“一起給媽媽探班。”
影視城？
葉千盈雙眼一亮，感覺自己解鎖了一個關鍵詞彙。
一般來說，三哥會在哪裡受到自己想當導演的激勵，升起一股用鏡頭講述一個故事的衝動？
那當然是在行業相關的地方比較合理啊！
“好的！我們這就去影視城！”
她話音剛剛落地，就發現自己三哥正用一種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眼神默默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我頭發掉了一縷？”
“小妹，你剛剛答應我出去玩，不談學習的時候，也是這麼肯定的語氣……”
結果呢？
“……”
葉千盈心虛地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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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棉女士對於自己兒女前來探班的事感到非常驚喜。
她牽著葉千盈的手，讓女兒在自己身邊坐下，又欣喜而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漢漢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再給葉河漢三個膽，他也不敢說自己是被大哥動用淫.威，連哄帶騙地給威逼回來的，因此隻是岔開話題嗬嗬地笑。
“那邊劇組是拍什麼啊，好像挺好玩的，我去看看。”
說完他拔腿就跑，直接溜了溜了。
“誒，漢漢你……”
林木棉沒能叫住自己的小兒子，隻好給了旁邊的助理們一個眼神。
助理們頓時會意，一個向著葉河漢的方向跟了上去，一個剛出化妝間就找上導演，耳語幾句。
導演很快就聚齊了劇組的工作人員，對著他們嚴厲警告：
“剛剛林姐的孩子過來，你們有沒有人拍照？拍照的都直接刪了，我們劇組裡不能出這種事。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有人把消息賣給媒體，整個圈裡都再不會有你們一口飯吃！”
助理笑著上前一步唱白臉：“拍戲都辛苦大家了，林姐讓我給大家訂糖水，晚上大家再一起去江南岸吃頓飯。”
劇組裡的工作人員早習慣了這種事，一聽晚上有人請客，就都嘻嘻哈哈地應了下來。
“是，謝謝林姐！”
一門之隔，林木棉對門外的聲動聽若罔聞。
她隻是抬頭瞧了瞧葉河漢離開的方向，很無奈地笑了一下，對著葉千盈嗔怪地說：“看看，你哥哥就
是玩心重。”
麵對著自己心愛的小女兒嬌豔如花的臉蛋，林木棉連半真半假的埋怨話都說不出太多，僅僅責備兒子一句就停下來。
她眼神溫柔地看著葉千盈，珍愛地反過手背來，用食指指節輕輕地觸碰了一下葉千盈光滑潔白的臉龐，動作輕得像是稍重一絲就會把葉千盈碰壞。
“你哥哥也真是的，怎麼想到領你來劇組玩呢。這裡人這麼多，盈盈下次給媽媽打電話就好，不要自己過來探班。”
過一小會兒，她又說：“天氣這麼熱，盈盈吃不吃冰激淩？媽媽讓助理去給你買。”
葉千盈明明已經長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亭亭玉立，一下車就吸引了小半個劇組的眼神。
可在自己母親疼愛的目光裡，她好像一下變得很小很稚弱，還是個能被媽媽抱在懷裡的小寶寶。
葉千盈抬起手來，反握住林木棉的手，隻覺得自己心頭似有千言萬語湧動。
林木棉在劇中飾演的角色是一位女皇。
此刻，她的頭發和假發編在一起，算上各種飾品的重量隻怕有四五斤，戲服據說完全仿朝代而製，看起來也沉甸甸的，葉千盈無意間撈起一把，覺得這件衣服至少吃了幾斤的繡線分量。
為了體現出女皇陛下的威嚴，化妝師特意在影後的顴骨和鼻梁上都打了濃濃的陰影，這讓林木棉本就立體冷豔的麵孔看起來更加漠然而不可捉摸。
剛剛探班的時候，葉千盈親眼所見，女皇陛下是多麼的傲然而不可一世。
可才剛剛下了戲，當她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女，臉上的冷漠頓時如同冰消雪融。
即使經過化妝師的刻意勾畫，可在她溶溶的溫柔眼神下，“女皇”也要變成瑪利亞一般的聖潔母親。
葉千盈終於忍不住自己心裡的悸動，就要把臉貼在林木棉的手心裡。
“這是怎麼了？”林木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第一反應就是摘下自己手上的扳指，生怕劃到女兒的臉，“盈盈不開心了嗎？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都和媽媽說啊。”
掌心裡，女兒的淚水化開在她的手心，是燙的。
“沒什麼，”葉千盈喃喃地說，“我隻是覺得，能來探您的班，真是太開心了……”
能看到媽媽繼續她鐘愛的演藝事業，葉千盈太開心了。
多好啊，讓影後來出演這樣一位野心勃勃的女皇，儘管已經生過四個孩子，可在精心的保養之下，林木棉的眼角沒有一絲皺紋，神采奕奕得還像是個青年人。
要知道，脫離了母親這個身份，她可是那個驚豔無數鏡頭，謀殺國內外菲林的林影後啊！
短短的十年間，她本不應該老成葉千盈記憶裡的那個樣子。
如果不是葉千盈突然遭遇了那場意外的話。
林木棉看著把小臉埋在自己掌心裡的女兒，心裡滿滿都是痛惜和愛憐。
女兒的臉孔和腿已經完全恢複，在三個月前，這樣的結果她連想都不
敢想。對於林木棉來說，現在的日子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她又想起自己女兒剛剛出事的那時候，小姑娘不哭不笑，不吃不喝，像是已經被打擊得不能動彈。
她親自照顧，把小女兒平時喜歡吃的送到她的嘴邊，她不吃；把小女兒平時喜歡做的放在她手邊，她不看；就連自己丈夫和幾個兒子輪流來陪盈盈說話，她也隻是機械地應答幾句。
林木棉永遠記得自己那時的心情——
她的盈盈，她的小姑娘，不要難過，也不要怕，媽媽願意養你一輩子，家庭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爸爸媽媽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了……
隻要葉千盈能有一點反應，哪怕女兒張口要天上的星星，她也願意搭梯子去摘啊！
珠寶、跑車、漂亮的包包和新鞋子……要什麼都可以，葉千盈要什麼，林木棉都立刻給她。
但葉千盈什麼都沒有要，她自己恢複過來，然後一點點地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