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說了葉千盈關於這個暑假的安排後,沈瀚音和竇信然的表情都浮現出幾分嚴肅的意味。
當時沈瀚音和來帝都遊玩的一個同學有約,陪他一起去了森林公園遊玩。
因為這個緣故,三個人連線視頻的時候,鏡頭裡的背景都大不相同。
竇信然坐在車裡，從車子內部的裝修來看，他最近顯然掙了不少錢。聽說葉千盈這個暑假不打算回d省的消息，竇信然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他愣了好一小會兒,眼中的遺憾隱去,最終隻是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這是好事情啊,院士哪是想見就有機會見的，你一定抓緊機會,我等著恭喜你呢。”
葉千盈笑著點了點頭，眉眼間鬥誌昂揚。
而另一個視頻窗口裡,在沈瀚音的鏡頭中，背景則是一片沁人心脾的綠意。
他衝著遠處擺了擺手，大概是和自己的同伴交流著什麼。
森林公園之旅顯然很對沈瀚音的胃口,上鏡顯胖的前置鏡頭中,他連氣色都好得像是剛吃過阿膠。
聽到葉千盈近乎神速的進展時,沈瀚音也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的語氣就變得輕快起來。
“哇,這可真是出乎意料。要是這麼安排的話,咱們三個是不是今年暑假見不著麵了？”
他伸手指了一下自己：“d省。”
又比了比竇信然的方向：“g國。”
最後，他的下巴點向腳下的這片土地：“葉千盈你留守帝都。”
葉千盈聞言不以為意的搖搖頭：
“怎麼可能見不到麵，竇信然不是回d省嗎。是我比較可憐,一下子要和你們分彆一個假期好不好。”
沈瀚音當即笑了出來：“竇兄啊……我怎麼不確定，他到底會不會回d省呢。”
竇信然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沈瀚音說得對，我最近g國這邊比較忙，到七八月份也不一定能料理過來。”
葉千盈：“？？？”
嗯？怎麼突然就周轉不過來了？
一聽這個回答，葉千盈當即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不對啊，上周晚上視頻的時候，你明明說你會很快處理完g國的事，等著假期和我們團聚。到時候三個人還能坐高鐵一起上學的？”
沈瀚音小小地吃了一驚：“你們上周晚上還聊視頻了啊，竇兄當時不是……”
說實話，“上周”這個時間點，讓他想起了一通無疾而終的視頻電話。
不過很快地，後半句話被沈瀚音咽回肚子。
他很有了然地朝兩個朋友點了點頭：“不好意思，記錯日子了，你們當我不存在吧。”
不用他說，竇信然也暫時當他不存在。
他非常冷靜地、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對葉千盈表示：“是的，但突然遇到緊急情況，處理起來特彆麻煩，一下子走不開了。”
葉千盈很關心地追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現在有麻煩嗎？我能幫上忙嗎？”
“不用幫忙，我自己能搞定的。”竇信然落拓一笑，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表，“哦，也不太久，就三分鐘之前的事。”
葉千盈：“？？？”真的嗎？她怎麼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沈瀚音：“……”竇信然你可以的，倒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
三個人又就彼此的近況——主要是竇信然的近況聊了一會，直到葉千盈每天例行的ai學習時間到了，竇信然才主動催促著掛斷了視頻。
剛剛掛斷了視頻，沈瀚音就笑著搖了搖頭。
真可憐啊，竇兄。
那麼沒辦法，誰讓你生得沒有數學有姿色，沒有物理誘惑人，更沒有拓撲絕緣體那麼驚動人心呢。
我要是葉千盈，我也不選你啊。
和他一起出來的同伴有點好奇地走進沈瀚音，他腋下夾著一瓶可樂，順手把沈瀚音剛剛要的冰水遞了過去。
“笑這麼歡，你剛剛和誰聊天呢？你們院的那個出名的校花美女？”
沈瀚音意料之外地看了朋友一眼，沒想到葉千盈的名聲傳得這麼廣，連j省上學的同伴都知道了。
他把手機收起來，神秘地搖了搖頭。
“算是吧。”
“什麼算是，你是不是離開數學就不會說華國話啊。”同伴抱怨一句，擰開可樂，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一抹嘴哈口氣：“爽！”
而在這時，沈瀚音早就悠然地拎著自己的冰水往前走了。
他一邊走，嗓子裡一邊哼著一支愉快的小調，原曲沉鬱厚重的調門，硬生生地被他給唱成了一曲小帽。
“古今癡男女，誰能過情關，過情關~”
而在沈瀚音的心裡，也暗暗地升起了另外一個念頭。
——葉千盈假期不閒著，找了個物理實驗室搞研究，那他怎麼就不能問問數學院裡，和自己關係比較好的幾個教授，看他們假期的時候需不需要彆的學生幫忙啊。
沈瀚音雖然不是研究生，但研究生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而且還可以比研究生更聰明、更迅速、思考的方式更多元化嘛。
同樣的，教授的研究也會反向啟迪沈瀚音自己的思維，給他帶來很大的幫助。
下一次的學術會議上，拿到一張署名“沈瀚音”的邀請函，現場聽聽院士們的報告，想想就覺得很不錯啊。
同伴聽著沈瀚音飛揚的口哨，突然驚呼起來。
“等等，沈瀚音，你是不是變調了？你剛剛唱的是二人轉，現在怎麼改黃梅戲，唱成‘誰料皇榜中狀元’了？”
沈瀚音笑而不語。
“不告訴你。”
……
不過，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在下半年九月開學的時候，沈瀚音遭到了竇信然的一頓暴捶，肉質因此變得筋道可口，這就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了。
——原因無他，竇信然假期還是回d省了。
他雖然嘴裡說著不回不回，實際行為卻遠沒有那麼重色輕友。
他本來打算上門給沈瀚音一個驚喜，兄弟二人找個燒烤攤子擼幾個小時的串。
誰知道在敲響了沈瀚音的家門以後，迎接竇信然的除了美麗溫柔的伯母，就隻有肥貓小鈴鐺一隻。
伯母很客氣地把他請進來，留竇信然吃了頓飯，同時還貼心地告訴他，我家音音今年留在帝都啦！
懵逼的竇信然：“？？？”怎麼突然就留在帝都了？
伯母：“他說他要進實驗室，所以這個假期回不來了。”
猛然警惕起來的竇信然：“！！！”實驗室！哪個實驗室！
伯母：“哈哈哈你就是小竇吧，沈瀚音跟我說過你，阿姨這兒還存了你們兩個的合照哦——啊，翻錯了，是他和另一個朋友剛去b大上學時的合影。”
看清了照片上一男一女的竇信然：“……”
……
據江湖傳言說，大佬竇信然並非池中之物，從他早年的經曆中，足以看出他日後的不同凡響。
比如說，第一年去b大報道的時候，他的行李中似乎比彆人多裝了一隻錘子……
————————
暑假期間，唐教授實驗室裡關於拓撲絕緣體的研究進度，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突飛猛進。
——製備的bi2se3薄膜引入磁序成功。
——霍爾效應測試結果良好。
——樣品磁電阻溫度曲線合乎標準。
一條條好消息，象征著實驗室關於拓撲絕緣體的研究正在穩步推進。這幾天裡，實驗室裡的大家不分大小，統統熬著通宵，但是無論是誰也沒有怨言。
因為他們明顯離自己的研究目標更近了！
要知道，實驗室裡製備用作導體的單晶片，一向要采用解離和機械剝離的方式。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製備出來的單晶片質量就不夠，無法供應實際使用。
但是，因為解離和機械剝離的製作方式成本不低，程序又過於繁雜，對於操作人的實踐水平也有很高的要求，所以至今為止，bi2se3的單晶片的應用範圍還很狹窄。
除此之外，用這種方式製備的單晶片還有另一個缺點，那就是重複性差。
想想就能明白了，手工製作的奢侈品可以憑借噱頭賣個高價，但是科技的要求，從來都是越平價越好。
倘若每一片單晶片都是“古法手作”，要怎麼能保證前一片單晶片和後一篇單晶片的相似度呢。
連規格都做不到保持相同型號，量產就更是癡人說夢。
如果無法保證量產，關於單晶片的研究目前就隻能留在實驗室裡，無法被擺上流水線，更不可能用於裝配機器了。
所以說，能夠製備出精度可控、重複性好的單晶片，是目前所有研究拓撲絕緣體的實驗室都想攻破的一項技術壁壘。
眼下，唐教授帶領的實驗室，終於在這方麵見到了一絲突破技術的曙光，這又怎麼能不讓人怦然心動啊。
就連葉千盈，雖然她在副本裡，已經親眼見證了量產穩定單晶片技術的出現，但是在現實裡重新經曆一遍，還是依然不減她的激動。
在最忙碌的、整個實驗室都為這項研究成果日夜顛倒，白黑兩次換班的時候，葉千盈做夢都想著穩定的、精度高的、重複率大的單晶片。
並且，由於她是整個實驗室裡唯一一個有過成功經驗的人，所以在不知不覺之間，葉千盈其實已經把大半個實驗室裡，最困難那部分的擔子，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一開始師兄師姐不放心那部分工作交給她，畢竟，小師妹年紀還小，之前雖然理論非常紮實過人，在實驗室裡也能幫上大忙，但這麼關鍵的活計交給她，倒像是他們這些師哥師姐仗勢欺人，拈輕怕重了。
葉千盈眼看師兄師姐們走了彎路，又不能直接明說，隻好堅持表示自己有個想法，想要上手試一試。
師兄們對於這個請求很是猶豫，反而是唐教授聽聞此事後，當即主動大手一揮，示意他們讓葉千盈試試。
這小老頭壞的很，明明看出來實驗室裡的其他人都夠緊張了，還故意嚇唬葉千盈。
“你可以試。但你本來不是這個位置的。所以咱們倆事先說好，要是你這一次不成功，那儀器的運轉費，還有耽誤咱們大家的這段黃金時間，你可得想辦法補償大家。具體怎麼補償呢，你得聽我的。”
嗨呀，其實唐教授哪能讓葉千盈賠償呢。
畢竟在實驗室裡，一個操作不當，就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之前b大有個學生在上實驗課的時候操作錯誤，直接把幾百萬的儀器直接搞報廢了，那學校也沒有把他怎麼樣啊。
唐教授說這話就是套路葉千盈，萬一葉千盈做差了——嘿嘿，他還不收錢呢，葉千盈就等著做他的研究生賠吧！
一想到這裡，小老頭的心裡就樂顛顛的。
在葉千盈做實驗的過程中，唐教授一直在實驗室裡留著，寸步不離。實驗持續了六個小時，唐教授竟然也就生生呆了六個小時。
他連窩都不挪一下，最多也就是在站累的時候，搬了個凳子過來，在葉千盈身後坐著。
在實驗結果馬上就要出來的時候，附近的幾個師兄師姐都下意識地往葉千盈的身邊靠了靠。
誰都知道，唐教授的這個火爆脾氣可不一般，最慘得是大家都摸不清唐教授的怒點。
雖然的傳言裡，小師妹似乎因為天縱英才的緣故，至今還沒有挨過罵。
但今天這麼大的事，萬一導師他就火氣不順，決定罵葉師妹一頓了呢。特彆是今天唐教授聽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連做個實驗的小事，都和葉師妹斤斤計較起來了！
葉千盈在實驗室裡的人緣不錯，因此，不少師兄師姐都替她感到擔心。
至於秦海豐師兄，更是一臉悲壯地挪到了離葉千盈最近的位置上。
他想，唉，反正我臉皮比較厚，經罵。要是教授實在有火，那就衝我發吧。
小師妹實在太小了，連大一都沒上呢，唐教授萬一生氣訓她，可不是要把人給訓哭了嗎。
畢竟，實驗室裡一向女的當男的用，男的當畜生用，唐教授訓起人來可不分男女啊。要是你敢操作不認真觸到他的逆鱗，秦海豐懷疑，自己的導師連小白鼠都會罵的！
在葉千盈把檢測結果遞給唐教授的時候，幾乎實驗室裡人人都屏住了一口氣。
唐教授看著那份報告，眉心果然緩緩聚起，擰成了一個偌大的疙瘩。片刻之後，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東西，小老頭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附近的實驗員頓時站直，行注目禮。
——完了完了，老頭擺這個表情，肯定接下來就是一頓罵了。小師妹一會兒得哭吧，快下個奶茶的單子哄哄她。
秦海豐已經一臉大義凜然地挺身而出，閉著眼睛擋在了葉爭流麵前。
下一秒，唐教授覺得他礙事，遂用兩根手指把他撚起來，很嫌棄地丟到了一邊。
秦海豐：“？？？”
等等，老師您怎麼不罵我啊？
唐教授把手裡的報告遞給葉千盈，非常驚喜地問道：“你這裡是怎麼做到的？”
葉千盈笑了一下，很平靜地回答道：“隱隱之中就有那種感覺，正好老師您給了我一次實驗的機會，所以我就試了試。”
事實也確實是她說的那樣。
在副本裡，因為這個無法攻克的技術難關，葉千盈反複遊戲失敗了八次。
她查了許多的資料，但沒有一份資料能充當參考答案，讓她可以直接攻破現存的、未知的技術缺陷。
所以葉千盈隻好自己琢磨。
第九次的時候，葉千盈心裡忽然一動。
那當真是個突然產生的想法，之前讀到的關於銻元素的特性在葉千盈心裡一閃而過，她當時磕磕絆絆地臨時引用了那個步驟，心裡已經做好了遊戲重來再讀檔的準備。
就是一個試驗。葉千盈想想道：幸好她又很多次試錯的機會。
然而，這一試之下可了不得，葉千盈直接試出了一個新發現——在製備過程中，如果多加一道引入空穴的工序，就能讓sb3+來抑製se的空位濃度，然後再引入其他離子半徑較小的元素！
所以，葉千盈現在在回答的時候，也隻說自己是偶然一試。
“就是冷不丁想到的一個想法，謝謝教授願意讓我放慢實驗進度。”
唐教授老懷大慰，一時之間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誇讚道：“試得好！試得好！”
師兄師姐們在一旁聽出端倪，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地跑來查看葉千盈手上的那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