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柚曾經埋怨過那兩個隻用了一天就招了個乾乾淨淨的“劫匪”, 可輪到她自己, 不到半天時間,就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了。
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宴在東實在是太可怕了。
宴在東的“刑訊”並不血腥, 可李恬柚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她甚至覺得乾脆直接給自己個痛快,也好過再麵對那個可怕的男人。
李恬柚現在對宴基地長已經徹底沒了綺念,隻希望自己餘生都不要再見到他才好, 卻也不能肯定, 如此觸怒了宴在東之後, 她的餘生還能有多長, 聽說不急著處理自己, 惶惶惑惑地住進了監牢。
宴在東卻是收獲頗豐,他沒料到僅僅是為了林小酒出氣而審訊李恬柚,居然也有意外收獲。
李恬柚招出的細節大多都能和那兩個耀陽的“劫匪”對上, 也就是說,黎明基地中的十幾個叛徒並沒有誤傷, 也無人漏網。
而除了那十幾名“叛徒”之外, 李恬柚竟還供出了另外一個人——冷子墨,按著李恬柚的說法, 冷子墨似乎還是主犯, 且是個有預知能力的厲害異能者。
她說得言之鑿鑿, 可宴在東一個標點符號也不信,冷子墨此人他還有些印象,就是那個一開始運氣不錯, 被成為“錦鯉”,後來處處碰壁,還被異能者追著打的倒黴蛋。
如果他真是掃地僧一般的存在,有那樣逆天的能力,怎麼還會潦倒至此,淪落到在貧民區裡吃苦?
尤其是家中老婆身為異能者,至少也該混個溫飽才對。
可既然牽扯到了他家那位作天作地的“哭包大佬”,晏在東即便不相信,也秉著“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的原則,下令抓人。
巡邏隊對冷子墨此人印象相當深刻,昨天逮捕李恬柚的時候,便已經見識到了他老婆“家暴”的力度,那可是力量異能者家暴普通人,想起那殘暴的情形,這些巡邏隊員也不由得打寒戰,不知道那個叫冷子墨的男人,如今怎麼樣了,有沒有被他老婆活活打死。
巡邏隊見到人的時候,倒是鬆了口氣,冷子墨現在狀態並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慘不忍睹,可好歹還剩下一口氣,不妨礙他們回去交差。
“懷疑你和勾結耀陽的叛徒有關,走。”巡邏隊隊長開門見山,兩口子都不顯驚訝,顯然對現在的結果有了心理準備。
可冷子墨被帶走時,伍晨曦仍舊嚎啕大哭,隻是嘴裡的汙言穢語不是衝著巡邏隊抗議,而是衝著冷子墨,“你這個不要臉的!和那個小騷.貨勾勾搭搭,現在怎麼樣,她被抓進去之後,還不是第一時間就把你咬出來?”
巡邏隊本來已經押著人要離開,冷不丁聽到這樣的勁爆消息,忍不住都默契地放慢了腳步,互相交換了八卦的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
他們本就不是正規行伍出身,沒那麼多講究,耽誤幾分鐘,聽一點八卦也無傷大雅。
“你這殺千刀的!如果不是她昨天找上門來,我還被蒙在鼓裡呢!”“你說!”伍晨曦不依不饒地拉住冷子墨的手臂,隻是她力氣大,冷子墨又被巡邏隊隊員押著,這一拽,差點將冷子墨的手臂拽脫臼。
但伍晨曦不管,依舊尖著嗓子發泄:“我說當初她怎麼會巴巴地找到咱們家裡來,那麼熟門熟路,你們到底睡過幾次?”
一位隊員噗嗤一聲笑出聲,其他人也忍俊不禁,這次任務執行得不虧,居然賺到這麼個大熱鬨看。
冷子墨則滿身是汗,不知道是被身上大大小小的內外傷折磨的,還是被這個又蠢又狠的女人氣的,她就不能動腦子想想,李恬柚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在得知事情敗露之後,跑過來演那麼一出你儂我儂的深情戲碼,難道不奇怪嗎?那是明顯的報複啊。
伍晨曦當著這些巡邏隊的麵,說這樣的話,不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和勾結耀陽基地、綁架林小酒脫不開乾係嗎?她這是要害死他!
“你個傻娘們兒還不住口!”冷子墨忍無可忍,破口大罵,他上輩子是不是瞎了眼,才看上這個粗鄙狠毒的女人。
冷子墨竟忽然懷念起上輩子的闌久來,她雖然臉上有疤,毀了容,性格強勢,也不夠細心體貼,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他吃虧,終究是自己負了她,還是為著這麼個不著四六的女人,冷子墨悔得腸子都青了。
而伍晨曦見冷子墨竟敢對自己大呼小叫,原本就委屈的情緒更被放大,“你背著我偷人,還敢罵我!”
這次她使了十成十的力氣撲過來,巡邏隊生怕冷子墨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打死,不敢再看熱鬨,幾個同樣是力量型異能者的隊員製止了歇斯底裡的伍晨曦,其餘人連忙將冷子墨押走了。
與冷子墨家中雞飛狗跳不同的是,林小酒正在閒適地半靠在宴在東辦公室內柔軟沙發裡,津津有味地看過期的娛樂報紙。
午後火辣辣的陽光被薄紗一樣的窗簾消減,變得淺淡柔軟,落在寬敞明亮的房間裡,給素淨的布藝沙發、懶人墊鍍上了一層暖黃的光。
溫暖的房間內隻有林小酒和宴在東兩人,一個辦公,一個托腮看報,但看這靜謐溫暖的情形,根本想象不到他們竟然身處處處危機四伏的末世,小家之外餓殍遍野,基地之外,喪屍橫行。
林小酒很喜歡窩在宴在東的辦公室裡,反正現在沒什麼娛樂活動,她已經
“過期的報紙,有那麼好看嗎?”宴在東磁性低沉的聲音傳來,林小酒扭頭望過去,懶洋洋地露出個淺笑,右頰一個淺淺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就算過期了也是娛樂新聞。”
宴在東失笑,滿眼寵溺:“怎麼那麼八卦?”
“八卦可是人類的天性。”林小酒振振有詞。
宴在東眼中寵溺更勝,他認為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事情,就是那一天一時興起去了魚龍混雜的集市,又一時衝動將林小酒用一袋子金幣買下來。
不,不應該說自己一時衝動,明明是她的模樣太惹人矚目,被那麼粗的鐵鏈鎖住,命運掌握在彆人手裡,她眼底卻沒有慌亂,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沾了泥水而顯得更白.皙剔透的小.臉,美得奪目,或許擁有那樣氣質的人,才能覺醒那樣強大的異能。
宴在東的寵溺眼神中又摻雜了些驕傲,林小酒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被“飼主”大人一而再地美化,換掉手中看完的五年前的娛樂頭條,哼哼唧唧地站起身,貓兒似的蹭在宴在東的大.腿上,道:“沒有電腦和手機的末世,就剩下這點娛樂了。”可也快看完了。
“……”宴在東順勢揉了把林小酒烏黑的長發,默默收回了對強大異能者的想象,果然無論身負怎樣的強大力量,她還是她,是他作天作地的粘人精,是他擅長‘嚶嚶嚶’的撒嬌精。
他願意寵她一輩子。
大約太美好的瞬間,也隻能成為瞬間,宴在東還沒享受夠此時的愜意安靜,就聽到門被敲響,且敲門聲頗為急促。
“基地長、基地長,不好了!”
宴在東皺了皺眉,難道是耀陽的人又挑釁了?他們到底長了幾個膽子,自己剛剛報複過沒多久,居然還不怕死地送上門來,“進來。”
門外的小弟是最初跟宴在東的老資格之一,但戰鬥力不強,隻是普通的速度異能,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偷偷瞄了一眼屋內的林小酒,欲言又止。
“支支吾吾的,究竟怎麼了?”宴在東道。
小弟隻得開口:“門外有一對老頭老太,自稱是闌小姐的叔叔嬸嬸,他們穿的破衣爛衫,嘴裡也不乾不淨,一看就是冒牌的!”
“所以、所以……”
“起了衝突?”宴在東問。
小弟忙不迭點頭,“他們鬨上了,我們根本沒碰到人,可他們就是倒在大門口,嚷嚷著基地長仗勢欺人,闌、闌小姐六親不認……”
小弟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低下頭,訥訥道:“都是我們處理得不好。”
宴在東從前倒是問過林小酒,她為什麼會落入人販子手裡,得知自家金絲雀是被親叔叔嬸嬸賣掉時,他便一陣心疼,下定決心為林小酒討回公道,隻苦於人海茫茫,無跡可尋。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對心腸狠毒的老頭老太竟然自己送到了眼前。
“闌小姐沒有什麼叔叔嬸嬸,我跟你去看看。”宴在東並不想讓林小酒見到他們,一來怕勾起她的傷心事,平白難過,二來,他也不想叫她看到自己的手段,嚇壞了他的“金絲雀”可怎麼好?
林小酒卻忽然出聲:“宴哥,我也想下去看看。”
宴在東柔聲道:“這種江湖騙子,我去處理就行了。”
可林小酒堅持得有理有據:“既然他們自稱是我的‘叔叔嬸嬸’,我這個做侄女兒的怎麼能多清閒。”
宴在東說不動林小酒,隻能黑著臉帶人下去,不免又為那對不識好歹的老頭老記了一筆。
“你們最好彆是小久的真親人。”宴在東默默地想,他們若是敢惹林小酒再次傷心,或者要她一個小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不來台,他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林小酒卻是已經篤定了那對老夫婦的來曆,原主也曾經曆過“被認親”的遭遇,當時她的叔叔嬸嬸鬨得不可開交,雙方博弈了許久,鬨得滿城風雨,都道“闌久小氣記仇,不肯贍養落魄的長輩”。
最後闌久迫於流言,才將他們贍養在一處小院裡,隻供溫飽,她的叔叔嬸嬸還不滿足,常常給闌久添麻煩,“搞事情”的能力登峰造極。
林小酒親.親熱熱地挽著宴在東手臂出現時,“辦公大樓”外已經被圍觀群眾們堵得水泄不通,林小酒保守估計,基地內三分之二的閒人都在這裡,美滋滋地看熱鬨。
而哭嚎不止的老頭老太,見到正主出現,都止了哭聲。
“闌久!”“是闌久,真是闌久!”兩人興奮地互換了個眼神,同時扯開嗓子嚎:“小久啊!你真是出息了,日子過得不錯,你——”
寧美華那句“你自己過好日子,卻不顧叔叔嬸嬸的死活”還沒出口,就被林小酒撲了個正著。
林小酒看著嬌嬌弱弱的,但力氣不小,一撲之下,兩把老骨頭都有些承受不住,他們萬萬沒料到林小酒會當街對自己的親人施暴,驚詫的同時,臉上也爬上了恐懼。
她她她、這是要滅口嗎?她堂堂基地長夫人,不嫌丟人嗎?不怕基地長看穿她的“蛇蠍心腸”之後,厭棄了她嗎?他們的親侄女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居然冒這樣大的險,也不肯給他們一點施舍,那想必是恨透了他們。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過一瞬間,本能的求生欲令闌忠軍和寧美華下意識放開嗓子繼續嚎啕,卻被另一個情緒更為飽滿的聲音壓製住:“叔叔嬸嬸!你們竟然還活著!嗚嗚嗚嗚,我做夢也不敢信,你們還活著!”
闌忠軍和寧美華錯愕地抬起頭,正對上林小酒淚眼婆娑的一張小.臉,“小久?”這是他們親侄女?即便是末世之前,他們的關係也沒那麼親密過,何況,她就一點也不記恨他們買了她嗎?
老頭老太怔愣時,周圍也響起竊竊私語聲,“怎麼回事啊?他們不是說闌小姐不肯養活他們嗎?怎麼闌小姐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們還活著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