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物是人非(1 / 1)

“oh,我早該想到的!剛才那不是雪景寒林,隻是它的超高清圖片!”戎芥捂住臉,“蒙娜麗莎抽雪茄就是為了掩飾它身上沒有那股特殊的香味!” “名畫才有的殊榮。博物館為了保護它們天天都點特彆貴的熏香,生怕長了一點點黴斑。”一個長得有點像老鷹的小怪獸飛過,涼涼的說,“我倒是希望有人也能關心一下我皮膚生鏽的問題呢。” “它會去哪裡?”晚晚看著四下皚皚的白雪,咽了下口水-大事不妙啊,在大雪天找一幅畫著雪景的山水畫,難度係數和黑天找一隻黑貓也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戎芥用手捂著臉。 “她家裡還有人嗎?”晚晚突然問道。 戎芥張開手指:“這算什麼問題?!!” 晚晚的語氣就像解釋一加一那麼簡單:“她是女生,女生都是感性動物。你聽到蒙娜麗莎剛說的話了。她們感受不到愛,所以就要去找愛自己的人,尤其在過節的時候。” 戎芥拿出手機,片刻之後皺眉道:“呃,這個真不好說,她親爹是北宋範寬,後來又被倒了好幾次手,有一次還流落到乾隆手裡……” “找最愛她的那個!”晚晚痛苦的捂住了額頭,男生為什麼都那麼蠢! 一個鐘頭後,五大道的一座二層小彆墅前。這彆墅還算保存的不錯,估計是得到了文保部門一定的重視。隻是新刷過一層的白漆太亮了點,破壞了原有的美感。精致的雕花門旁邊掛著一塊小小的牌子,簡單扼要的說明了彆墅主人生前的事跡。 可憐晚晚和戎芥的腿都蹲麻了,雪景寒林才慢悠悠的過來。 “喔,你們兩個真是太厲害了。”她聳了聳肩膀,不太在意的樣子,掏出鑰匙後才回頭一笑。 晚晚突然就get到了雪景寒林的美感,一種大氣磅礴的美,自信,理性,又對世間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種彆樣的溫柔。 雪景邊笑邊說:“哦,說真的,我自己都是費了點勁才找到回家的路的。這一帶好像翻修了。還有街口賣拿破侖的大叔真是年輕了好多。” “那不是你說的那位大叔,我恐怕那是他的孫子或者曾孫。”戎芥起來活動活動自己的大長腿。 晚晚瞪了他一眼。戎芥歪了下腦袋。 雪景寒林皺了皺眉頭,但是還是很有禮貌的一邊往門裡插鑰匙一邊說:“不好意思,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今晚我要和我老爸過聖誕節。” 她的裝扮也證明了這一點,很明顯,她特地打扮過。穿一件淺駝色的大衣,頭發重新做過,最無趣的黑長直,但足夠淑女。 她還帶了禮物。一手拿著隻樸素無華的蛋糕盒子和一瓶包裝精美的紅酒,另一隻拿著一大束粉紅色的芍藥。 大概就算再放蕩不羈的靈魂,在父母麵前也會自動變回乖乖女。 雪景寒林說著就要推開那棟小彆墅的雕花鐵門,看到門上的蜘蛛網輕輕的皺了皺眉眉頭。 晚晚卻小聲說道:“已經三十年了。” 雪景寒林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但沒有回頭。她的頭發在夕陽下看了,就像是一匹華麗的黑綢。 “不是12天,而是37年。”晚晚說,“我們剛才在百度上看見了。” 說著,把手機舉了起來。新聞裡寫著由於天津博物館百年慶典,把珍藏的雪景真跡展示,展期僅為12天。 《雪景寒林圖》作為鎮館之寶,一直被封存在庫房裡,小心保存,對於她自己來說,那過去的30多年,隻是一個漫長的夢而已。 然而這世間,這世間,已是物是人非。 捐獻《雪景寒林圖》的那位收藏家早已過世,而這裡,也是人去樓空。 …… 出乎晚晚的意料,雪景寒林並沒有失聲痛哭。她隻是眉心微蹙,用指尖輕輕的擦拭著雕花大門旁邊的那塊小銅牌,碎雪掉了下來,雪景把上麵的字一個又一個的念了出來,非常恭謹非常認真的樣子,就像剛上學念書的小學生一樣。 “……1860年英法聯軍掠圓明園時曾流落民間,後被工部右侍郎張翼購得。從此張翼、張叔誠父子兩代對其倍加珍愛。《雪景寒林圖》至今保存完好,除畫絹自然變色外,幾乎沒有破損殘缺。” “還真是簡短扼要的很呢。”雪景微笑著說,“那麼多事,那麼多人,就這樣說完了。” 晚晚不知該說點什麼好,最後冒出一句很不靠譜的話:“1898—1995,老爺子也算是高壽了。” 雪景扭過頭來,還是保持著微笑,背脊筆直,懷抱鮮花,從容而安穩。 “是啊,快一百歲呢。很難得的了。” 她的尾音有輕微的顫抖。 戎芥挑眉:“你不難過?” 晚晚從後麵掐了他一把。 雪景卻看著對麵小教堂的銅鐘,好像在想什麼,想的出神了。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反正遲早是要分彆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彆。” 晚晚的嘴巴長成了0形。這古畫界的思想境界果然與她這等凡人不同。去年她老爸動了割痔瘡的手術她還哭得死去活來的呢。 “走吧,我請你們喝酒。”雪景一把把蛋糕和鮮花塞進晚晚懷裡,順手把紅酒瓶子砸碎了,暗紅色的液體四濺,玻璃碎片一地,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雪景撿起一玻璃碎片把長發挽起。她的五官這樣看更立體了。 戎芥拉著晚晚看剛出來的月亮,好讓雪景可以趁機拿出紙巾擦眼淚。 五大道上的房子一半豪華一半破舊,全看它們是不是得到了文保部門的重視,再或者是不是被哪個有錢的大佬看中改裝成高檔餐廳。但是也有些房子是例外的。它們被改成了彆致的、可愛的民居,並裝著嶄新的雕花鐵門。牆上爬滿了紫藤蘿,有貓咪在小院裡穿梭。遊客們隻能站在鐵門外麵,猜測並羨慕著房子裡的人的幽靜生活。 當然,這樣的民居,其實都是附近的小妖精的聚集所。他們在這裡喝酒、吹牛和招攬生意。雪景帶他們去的就是其中最上檔次的一家。門口展示著一身剪裁得體、用料考究的西裝,讓人分不清它到底是酒吧還是老式的裁縫鋪子。 “人生就是這樣,”店老板是一個大腹便便的怪獸,他叼著雪茄從櫃台後麵走了出來,把一大紮啤酒放在結實的木桌子上,“我原來是這棟房子的鎮宅,這家的孩子,你都不知道她多可愛。我看著她被裹在毛巾裡抱回來,皺巴巴的一團-結果嫁人後沒兩年就死了,難產。我恨她丈夫。自己妻子生孩子竟然還喝的爛醉。” 怪獸一邊說,一邊仔細的擦著玻璃杯,左邊的眼睛卻裡流出一滴眼淚來。 它是青銅做的,可是當年那皺巴巴的小女嬰,卻硬是在堅硬的青銅中撕開了一道裂痕,把柔軟和憐憫塞了進去,充滿了它的胸膛。 從那一刻起,“它”就變成了“他”。 “人生真是充滿了悲哀和不幸。”晚晚是十指交叉,眼睛看著木桌麵的紋路。 雪景寒林一言不發。一大紮啤酒拎起來直接喝。 戎芥又開了瓶啤酒,倚著沙發看球賽。 …… 戎芥終於察覺到了雪景、怪獸大叔和晚晚都用一種非常非常“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已經是20多分鐘之後。 戎芥試圖調節一下氣氛,起身說道:“嗨,今晚要做聖誕大餐嗎?” 怪獸大叔已經脫下了他的西服,換上了糕點師專用的那種圍裙。 “哦,不是,晚上就吃罐頭,我得做點曲奇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送過去。”大叔聳聳肩,開始玩命的打肥皂。 雪景已經乾了三紮壺的黑啤了-她從進門來就好像隻對啤酒感興趣。 出乎意料的,雪景推開酒瓶子,站起來:“我幫你一起做吧。” 怪獸大叔從冰箱裡拿出這樣那樣的原料,很開心的樣子,說:“太棒了,我今天要做幾萬隻曲奇呢。你都不不知道孤兒院那群小無賴有多精明。給錢的話隻會對著我假笑。有小餅乾吃的時候才笑的比較真誠。” 世界需要一點愛,也需要一點甜,哪怕隻有那麼一點點,也讓最冷漠的人產生眷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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