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挽好不容易才抑製住八卦的衝動。
她把“我是高冷女王我是高冷女王我是高冷女王”在大腦裡循環播放了幾百次，才露出一個非常端莊的笑來。表示自己對這事兒並不非常感興趣。
不過……就那位老太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皇帝老子也敢頂，能認頭被她侄女數落？還當真全公司的人？
薑峰一臉見鬼的表情，捂著腎，虛弱的說：“我原本以為老‘老太太’（公司裡人對副總經理的彆稱）就夠能說的了，今天看見她侄女，才知道什麼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長江後浪推前浪，碰上這樣的後浪，前浪也隻能認輸。那小姑娘，數落個人連盧梭的自然主義教育學都用上了，不愧是書香門第！吵架都吵得格外有水準。薑峰本科加碩士，念了六年多師範，竟然覺得自己跟人家比起來真是才疏學淺。
“反正‘老太太’當時都被說蒙了。”他捂著臉，一副世界觀被顛覆的表情。
二店長覺得這人生真是充滿喜劇色彩。
老太太是個傳奇。據說她原本是在一個國營廠工作的，一開口能把廠子上上下下幾千口人講的啞口無言，心服口服。
雄辯是種天賦啊，有多少人連跟陌生人說話都做不到。
不過這也是看人品的。老太太行的正坐得直，當年廠子的庫房著火，她就敢跑去搶救物資。這人品，不得不讓人佩服。
不過……能要在口舌上壓過老太太，這得是需要是何等人才啊？
“照您說的，人人都無私奉獻，那人人都是廟裡的聖人啊，可是能有多少聖人？大家都是來掙錢吃飯而已！你以為現在還是從前，員工病了公司管養著啊！感冒請個假都要擺臉子給人看喲。什麼狼性啊，什麼無私奉獻啊，都趕緊收起來吧啊。你沒打算養人家一輩子，就彆裝那個大爺。”大店長接著複述那姑娘的話。
二店長也捂著腎，略微虛弱的說：“這也是老太太的侄女當著大家說的？”
“當然不是，他們姑侄倆在醫務室自己人關起門來說的。”
其實人家姑娘也是硬話軟說。且把硬話說完之後，乾脆利落的一抹臉，哭了。說您老人家要是氣出個什麼還不是我們伺候，您這不是讓我們傷心嘛雲雲。老太太威風了半輩子，當時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硬擠出個笑臉給自家侄女賠不是。
久病床前無孝子。隻因病久了，孝子就成了老子。老子直接降級成了孫子。且這孫子還當的心甘情願。
其實韓淑芬隻是沒有想明白，或許想明白了也不肯相信。這上麵是在拿她當槍使。她正直且無私。她的正直和無私仿佛一麵大旗一樣，上麵可以舉著她這麵大旗下做所有對公司有利而刻薄員工的事情。
她侄女是懂得的，是明白的，可是勸不動。因為韓淑芬對這個公司的意義，基本等同於這麵大旗。而對公司失去存在價值的她，又是多麼可悲。
“反正會議最後，董事長通過視頻直接參與會議，同意了這兩件事情。說以後專利權就是屬於創作者的，還有從明年年初開始就重新發放銷售提成。”
公司原來是有銷售提成的，但是前兩年公司財政狀況不是很好，乾脆就尋了個由頭，也就是韓淑芬提出的“以公司為家”的理念，就把銷售提成這一項給免了。既然現在又提出來了，就一並恢複好了。之前裁員也是因為發現銷售員們聊天打遊戲就是不乾活，想來這年頭沒有人肯做白工的。
韓淑芬從醫務室出來之後，其他幾家的店長都走過去了，看她的眼神跟那什麼似的，就差把“廟堂之上的貴人哪裡懂我們這些草芥的苦楚”寫在臉上了。隻有薑峰念著自己是她招進來的，還是問候了兩句，韓淑芬的侄女不住的賠笑臉，誇薑峰年輕有為。
薑峰再不會勾心鬥角也明白，這姑娘是怕她姑姑招人記恨。
薑峰長歎了口氣。雙手放在膝蓋上。有點失落。
他也不是真那麼勇敢，。小小一個店長，在年終會議上發言，哪裡來的資格？這種會一般就是上麵下達指令，下麵好好接著。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回老家支教了，所以才不在乎這個飯碗。
他扶了扶眼睛。
前些日子一想起可以回老家去工作還是挺開心的。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此中樂趣，非功於名利之輩所能體會。
可是……眼下既然董事長不僅同意了，還對他的“上訴”大加讚揚，老太太的侄女又賠了那麼多好話，他一辭職，就顯得矯情了。
還是……再等一陣吧。
大店長憂傷的擦了擦眼鏡，為了掩飾他的失落，特地把眼睛片擦得格外乾淨仔細。
反正家鄉是跑不了的，家鄉的青山也是跑不了的，家鄉的井水也不會因為他晚回去一些就不甜可，隻是……他還是比較喜歡教小孩子讀書啊……
魏挽反正是把事情了解清楚了，把頭往沙發背上一仰，突然想起來什麼，抬頭問：“老太太和她侄女說話是在醫務室裡啊，你怎麼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店長微微有點發窘。
魏挽一手捧著酒杯，一手在倒香檳，腳尖不斷的點著地毯，上麵的碎鑽在燈光下忽閃忽閃，晃得人眼暈。
用玻璃杯倒扣在牆壁上就能聽到隔壁屋人說話的原理她是知道的-她老媽的保姆就喜歡這麼做，好聽清楚她老爸在書房裡到底是在工作還是在和哪個狐狸精私相授受。最後發現她老爸純粹是在裡麵啃豬蹄之後就大受打擊-她老媽是頂文雅的人，豬蹄什麼的根本都不許上餐桌。
想到老媽餐桌上那些什麼茉莉花燉雞蛋，茉莉花炒蛋，茉莉花糙米粥啊之類之類的，魏挽突然覺得她自己能長這麼大也真不容易。
不過話說回來，莫非大店長這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學了聽壁腳的習慣？
她把香檳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