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你這是又上山打柴去了?”
一個臉色蠟黃,身材枯瘦的老婦人原本隻是無精打采地坐在門檻上揉草繩,但看到柳二丫滿頭大汗地背著個大背簍從山上下來,頓時眼前一亮。
她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擋住了柳二丫的去路。
“三伯娘。”柳二丫停下了腳步。
“呦,二丫你砍的這些都是好木頭啊,怕得有百多斤嘞。”
柳三伯娘咧嘴露出沾了片菜葉的黃牙,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末了壓低了嗓音對柳二丫道:“你今天這一大背簍拿到鎮上怕能賣十個銅子兒,鎮上的人就喜歡燒這種好木頭,一根能煮一頓飯呢,會省的還能攢些沒燒完的炭過冬使,比那些不中乾的枝丫強多了!”
“怎麼樣?”
“你金子哥明日一早要去鎮上呢,讓他幫你賣了?”
說著說著,老婦人忍不住伸手去扒拉背簍,想要看看裡麵還有沒有什麼能賣錢的東西。可誰料以往樂意和她做買賣的柳二丫這回卻是一個閃身躲開了,不太樂意地抿唇道:“三伯娘,我今天打的柴不賣,我娘還等著我吃飯呢。”
“我走了。”
“這毛!這是山雞毛啊!”但矮小的柳三伯娘卻沒有讓開地方,她瞪大了泛著血絲的眼睛驚呼道:“咦,你背簍裡還有一隻山雞!”
“這是一隻山雞,半點都錯不了!隻有山雞才長這樣的毛,二丫你又抓了一隻山雞?!這,這,這拿到鎮上去,怕能賣一兩銀子呢。”
“你金子哥明日一早……”
可沒等柳三伯娘說完,柳二丫就乾巴巴地回了一句“不賣。”,看到陸陸續續有人圍上來想要看熱鬨,她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不耐煩,掙開了柳三伯娘的手徑自地往前走。
“誒誒二丫你彆走啊!”
柳三伯娘伸出枯瘦的手拽住了柳二丫的衣裳,眼珠子轉了轉後用討好的語氣低聲對柳二丫道:“二丫,三伯娘知道城裡有戶人家要辦喜事,就缺這些山貨。”
“這山雞熬湯鮮著呢!”
“你把這山雞給了三伯娘,我讓你金子叔拿去賣了,賣出的銀子你分伯娘一成就行!可彆覺得虧,人家大戶人家可不是誰的東西都收的,旁人沒有門路咧。三伯娘做事你也知道,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一兩銀子?
上回抓的那隻隻賣了八錢,柳二丫有幾分心動。
但仔細想了想後她還是一個側身,再緊走兩步掙脫了柳三伯娘的手,“不了三伯娘,下回吧,這隻留著家裡吃,下回抓到再賣。”
“誒,彆走啊,半成也行,就半成!”
柳三伯娘看著她背著個大背簍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心疼得直拍大腿,“這麼好的東西哪能在家裡吃呢?!合該拿去城裡賣銀子啊!咱們鄉下人吃什麼不是吃。縣城的大戶唐家長房娶媳婦,放出話來要好好置辦,這隻山雞拿過去定能賣一兩銀子!”
“怎麼就自家吃了呢!”
柳三伯娘心疼得小聲嘟囔,半響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衝著柳二丫遠處的背影大聲喊道:“誒誒二丫你等等,吃完了山雞,那毛給伯娘留著啊!”
“留著毛!”
“三伯娘給你三個銅子兒!”
但柳二丫腳步飛快,沒等她說完呢就走得不見了蹤影。而柳三伯娘常年吃不飽,體虛氣弱,除了那股子精氣神人就跟那枯柴似的,想要追上去也有心無力。急得她斷斷續續地衝著前頭喊道:“二丫——二丫——”
“哎,三伯娘,和你說,說正事呢!”
“留,留著毛!”
“這聽,聽沒聽見啊,沒了山雞肉,有毛也行啊,做成毛毽子,不知,不知多討城裡的小姑娘、小媳婦們喜歡了。”柳三伯娘扶著牆,氣喘籲籲地望著柳二丫遠去的方向,想了想她不甘心地道:“不行,我得去和二丫好好說說,可彆給糟蹋了。”
“走那麼快做什麼!”她事還沒說完呢!
“他三伯家的,你彆喊了,鳥都叫得比你響。”旁邊一個聽到動靜走出來瞧熱鬨的四十多歲婦人張氏插嘴道:“二丫她娘請了上村的黃媒婆來給她說親,這怕是急著回家見人呢。”
“相親?!”
柳三伯娘聞言大驚,不但她吃了一驚,同樣出來瞧熱鬨的好幾個村婦聽到這話也七嘴八舌地開口了,“居然有人敢娶二丫?”
“膽子可真夠大的。”
“這他們家裡能同意啊?”
有新媳婦不解,“為什麼不敢娶二丫啊?她可勤快了。”
可不是嘛,柳二丫可是村裡未嫁的小姑娘裡頭數一數二的勤快人,她從小就進山撿柴火,偶爾還會像今天這樣帶些野味或者彆的什麼菇子果子回來,彆說村裡的小姑娘了,就是小夥子很多也沒有這個本事。
至於不進山的日子人家也不閒著,要麼是去河裡洗衣裳,要麼就背著背簍割豬草,和她娘一起忙裡忙外的,養著三頭大肥豬呢。
說這話的新媳婦想起自家那整日窩在房裡,仗著公婆疼愛萬事不乾還喜歡挑三揀四的小姑子,心裡頭不知有多羨慕。
不過這種話也就她們這種新媳婦才會問了,這不,她話一出口周圍的婦人們就有幾個笑開了,平時就嘴碎的更是大聲道:“這有啥好奇怪的,二丫她命不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