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不認大姐了?”
柳二丫詫異,“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大寶是大姐生的啊,滿月的時候你還帶我去瞧過呢,怎麼就不認大姐了呢?”
金氏一副一言難儘的表情。
“今日是張二郎除服的日子,一大早,我和你爹就帶著你大姐去了張家,然後啊,沒見著大寶!張家待我們倒是客客氣氣的,但是張家大嫂把大寶帶出去了,躲著我們,一直沒回來呢。”
“然後我和你爹還有你大姐就等著,如果不是後來大寶要給他爹磕頭,恐怕那張家大嫂還不會把人帶回來!”
金氏歎息,“不過人雖然帶回來了,但大寶卻躲著你大姐和我們,恐怕是張家私底下和他說了什麼。那張大嫂更是護得什麼似的,寸步不離。”
“哎……”
說到此處,金氏已經抹起了眼淚。
張大寶是她的第一個孫輩,也是現在唯一的一個,金氏和柳樹根都是疼得很的,以前他每次家來都提前準備好糖果點心。這次當家的更是特地讓她和大丫給大寶做兩身衣裳,但張家那邊的反應卻太讓他們心寒了。
柳二丫的表情也跟著古怪起來,“娘,這張家是什麼意思啊?”
她大姐柳大丫是張家媳婦,張大寶就是大姐生的,錯不了。外公外婆去看外孫,親娘去看孩子,怎麼還攔著不讓見呢?
金氏人情世故見得多,對此已經有了猜測。
“可能是想著張二郎死了,你大姐又要改嫁,現在家裡就隻剩下了張大郎,而正好張大郎張大嫂兩個人沒兒子……”
“讓張大郎和張大嫂把大寶當親兒子養呢!”
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村子裡沒兒子的人家有的時候會從親戚家裡抱一個回來養,隻要族譜上一改,那麼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養好了照樣孝順。
柳二丫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便問道:“娘,那現在要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
金氏的話語裡帶著幾分怨氣,“大丫是鐵了心要再嫁,不說石家願不願意替她養兒子,張家就不願意放手!你是沒見啊,當初去接人的時候,提一句大寶,張家就一副要拚命的樣子。”
“張家族人都圍了上來,說要把張家子孫帶走,就不肯放你大姐走。”
“還要按族規浸豬籠!”
柳二丫站了起來,“憑什麼?”在大姐夫死的這件事情上,柳大丫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啊。
“哎……”
金氏捂著臉,“罷了,孩子好好的就行,我今天看了,大寶這孩子長得壯實。顯然他爹死了,你大姐回家了,但張家人並沒有虧待他。那張家大嫂雖然有私心,但她現在把大寶當眼珠子。”
“這樣總好過她把大寶當仇人對待,以後我和你爹多去看看也就是了。”
聽完了金氏的話,柳二丫悶悶不樂。
……
黃媒婆知道柳二丫和縣衙的捕快定親後嚇了一跳,她低喃著‘沒想到這柳二丫還有這樣的造化’,然後就匆匆地來到了柳家。
她先是把之前收的一兩銀子還給金氏,然後不好意思地道:“最近忙,都把金妹子你之前托我辦的事忘了。”
“我都聽說了,二丫定了門好親啊!”
黃媒婆一副熱情的樣子,“這既然二丫定了親,那這一兩銀子謝媒銀我可就沒臉拿了,金妹子你收好了。”
金氏不客氣地收了起來。
之前她和當家的擔心黃媒婆在外頭亂說話,傳出什麼‘柳家二女爭一夫’的醜事來,所以這一兩銀子並沒有向對方討要。但既然現在對方還了回來,那金氏當然也不會不收,她不但收,還很坦然地收。
見狀黃媒婆也暗自鬆了口氣。
這一兩銀子,她不還也是可以的,但當時石家的婚事她和柳家鬨了不愉快。如果沒有二丫後來這婚事或者二丫嫁的人不是縣衙的捕快,她收了也就收了,料想柳樹根和金氏也不會上門來討要。
但誰知柳二丫那丫頭,居然有這樣的造化呢?
捕快娘子啊。
黃家村的人還在議論那二十兩聘禮,但要她說,二十兩的聘禮算什麼,隻要柳二丫嫁了過去,多少個二十兩不能得?
最要緊的是那陶硯,是縣衙裡的捕快啊!
官字兩個口,她黃秀菊以前和城裡的官媒搭過話,人家說縣衙裡麵的人,隻要能出頭那家家戶戶都是使奴喚婢的。有的的知縣老爺看中,還能得個官身呢。總而言之,二十兩算什麼,好處遠在後頭。
想到這裡,黃媒婆暗暗羨慕起來,心想要是對方看上的是自己的孫女兒那有多好啊,到時候她一定會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地嫁過去!
想到嫁妝,黃媒婆就想起了自己來的第二件事,於是笑著問道:“金妹子,我今兒來啊除了恭喜二丫之外,就是和你商量一下大丫的嫁妝的。”
“你們家之前說不要聘禮,所以石家那邊就沒有準備,不過他們也說了,等接親的時候會帶一些山貨來,不會失禮的。”
金氏臉色稍緩。
柳家雖然說了不要聘禮,但如果對方什麼都沒有,她心裡還是會很不舒服。所以聽到黃媒婆的話後,她淡淡地點頭道:“有心了。”
黃媒婆見金氏沒意見,於是她也鬆了口氣,接著道:“那既然金妹子你沒意見,那我就回話給石家了。”
“另外就是大丫的嫁妝……”
嫁妝?
金氏聽得心裡不太高興,心想不就是一兩銀子嘛,難道他們柳家還會汙了去?於是她道:“大丫的嫁妝,我和大丫她爹也準備了,新打了兩口箱子,把平時大丫用的都給她捎上,另外再準備一兩銀子壓箱……”
金氏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黃媒婆打斷了。
她驚訝道:“一兩銀子?怎麼隻有一兩銀子,金妹子,這就是你們家的不對了,這說好的事,怎麼能說變就變呢?”
“之前明明說你們家大丫有四兩銀子的嫁妝……”
這下子就輪到金氏驚訝了,她奇怪地說道:“你說什麼?四兩銀子?!”
金氏仔細回想,但想來想去都沒有發現說親那一日她和當家的有誰有說過要給大丫四兩銀子嫁妝這樣的話。她瞬間就聯想到了二丫的聘禮數量流傳出去之後,好些人找上門來借錢的事,頓時就怒火中燒。
“四兩銀子?!”
“黃媒婆,你莫不是失心瘋了吧?你出去打聽打聽誰家嫁女兒不要聘禮,還陪送這麼多的嫁妝,怕不是得把家底兒都陪了去。”
黃媒婆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道,“不對呀,金妹子,那天的確說好了的,是四兩銀子的嫁妝。還是你們家大丫親口告訴我的,萬沒有假。要不然石家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如今說沒了就沒,你們家可不能做這樣的事啊……”
“沒有嫁妝,那這親事……”
言下之意,說好的嫁妝不做數,那這門親事恐怕也做不得數了。
可金氏哪裡還管這門親事做不做數啊?她聽到黃媒婆說四兩銀子的嫁妝是大丫親口答應的,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不是對方看上了二丫的聘禮,而是大丫搶了自己妹妹的婚事不算,還想要刨了他們老柳家的家底呀!
真讓大丫帶著四兩銀子出嫁,那他們柳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井還要不要挖?
二丫還要不要嫁人?
石頭將來還要不要成親?
於是金氏顧不得黃媒婆就在旁邊,腦海中也記不得家醜不能外揚這樣的話了,她站起身來衝著門外大聲喊道:“石頭,石頭——”
柳石頭聽到聲音之後馬上跑到了門邊,“娘,我在呢。”
“你大姐在哪兒?”
柳石頭想了想,“大姐洗衣服去了。”
金氏冷著臉,對柳石頭道:“你馬上去把她給我喊回來,就說我有事找她,快去!”
黃媒婆見情形不對,於是找了個借口告辭了。至於嫁妝,她還是過兩日再來問吧,今日柳家怕是沒有心思應付她。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心裡想著,這柳大丫的膽子可真夠大的,不愧是嫁過一次的,和一般姑娘家就是不一樣。先是瞞著爹娘定下親事,接著又瞞著爹娘,許下偌大的嫁妝。看著金氏剛剛那憤怒的樣子,這門親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柳大丫可不知道黃媒婆在心裡想了什麼,她現在日子沒有剛回家時那陣子好過了,整天忙裡忙外的。
雖然昨天剛剛從張家回來,她心情低落,但今天依舊要乾活。每到這個時候她就在心裡想著:‘快了快了,等嫁了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等嫁了人,她可以再生幾個兒子。
大寶……
她飛快地抹了把眼睛。
等聽到石頭來說黃媒婆來了家裡,娘喊她回去的時候。她頓時一喜,知道這是在商量她的婚事呢。連忙三兩下弄乾淨衣裳,就往家裡跑,險些連桶都忘記了。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回到了家裡就隻有金氏一個人在。而且她的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看向自己的眼神裡也泛著冷意。
柳大丫進屋的腳步停住了,她遲疑著問道:“娘,黃媒婆呢?她不是來商量我的婚事了嗎?什麼時候成親?”
“婚事?”
金氏聽到這話後直接冷笑起來,“你還有臉跟我提婚事?我金荷花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居然生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
柳大丫愣住了。
在她的記憶裡,她娘金氏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二郎死的時候沒有,之前黃媒婆和石家人來的時候也沒有。
怎麼好端端的……
看著她這幅模樣,金氏怒道:“我問你,是不是你跟黃媒婆說你有四兩銀子嫁妝的?啊?你失心瘋了嗎?膽敢應下這樣的話,你知道四兩銀子有多少嗎?!先前你爹還沒出去做活的時候,在地裡忙活一年,也就攢下兩三兩銀子!”
“四兩銀子,你是想要了我和你爹的命嗎?!”
是這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