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碗在鍋裡撈著麵條,何小西更確定了自己的懷疑。麵條湯裡有許多煮荷包蛋時候落在裡麵的雞蛋碎。僅以何中槐那一個荷包蛋落下的雞蛋碎,麵湯裡決不會有那麼多。這個麵湯裡至少是四五個雞蛋才能落下那麼多。
荷包蛋能去哪裡了?一定是埋在麵條裡端出去了。
在這個家裡,盛飯的順序在何小西幼年的時候就定下來了。以前何小西的爺爺奶奶還健在的時候,何小南是最後一個盛飯。爺爺奶奶去世以後,何小南的排位提到前麵去了,何小西成為最後麵那一個。
相較於兩位老人的寬厚,劉氏的刻薄,讓何小西吃儘苦頭。何小南最後盛飯,老人至少讓她能夠吃飽。到了劉氏,不僅是吃飽吃不飽的問題。還經常因為吃飯遭受打罵。
這個年代,無論是麵條還是麵餅,終年都是雜麵做的。若想吃上白麵,隻能等過年吃餃子的時候。
所以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期盼年的到來。後世的年味越來越淡,物質上的豐富是主要原因。想吃什麼有什麼,想什麼時候吃什麼時候吃。誰還會眼巴眼望盼望著過年?
雜麵的麵餅也不像後世可以精磨。穀皮也是要混到裡麵一起吃的。所以做出的麵餅是又乾又硬,吃著拉嗓子。
有些雜麵做麵餅的時候很難捏成團,容易散開來。隻能用白麵粉包上,再擀成餅。外麵的那層白麵皮,被形象的稱為“包袱皮”。
老人們在的時候,先盛飯的人的特權隻是能優先選一個包袱皮的白麵多些的麵餅。到了劉氏當家以後,輪到何小西的時候,麵餅沒了,隻能喝稀的。喝稀的能混個水飽也行,可是稀的也不多,隻能喝水。不是何小東每頓飯都偷偷給她留下一角餅,何小西早餓死了。
雜麵做麵條,不像白麵麵條細滑。雜麵的麵條想成型,有些要切得粗些。雜麵麵條本身就硬,切粗了更硬。先盛飯的人,鍋裡麵條多,用勺子就能舀起來。到何小西的時候,麵條少了,就隻能用筷子撈。劉氏就會打她,罵她沒規矩,往鍋裡下筷子。她就隻能用勺子舀。硬麵條用勺子舀不上來,總是滑脫。舀的時間長了還要被打罵。這種情況到了大嫂進門以後才有所改善。
何小西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今天就揭穿劉氏他們偷吃。今天並不是個好時機,因為今天是集日。
集市在河對岸的張家集村。此地的集日,是每五天逢一日集。農忙結束後的第一個集日,好多人都去趕集了。因為渡船的生意好,大哥還沒有回來,所以此時不在家。
好些鄰居也去趕集,賣些小物品,在家的人也少。何小西怕鬨起來吃虧。
雖然現在可以下筷子在鍋裡撈麵條,但是因為湯多麵條少撈得還是很困難。
院子裡傳來劉氏和大嫂的對話聲:“你先去吃飯,麵條時間長了,坨了不好吃。我來喂露露,你抓緊吃,吃好再來換我。”是劉氏的聲音。聽來是大嫂在拒絕,但最終碗還是被劉氏拿了過去。偶爾會煎一個雞蛋白麵餅貼補一下露露。劉氏主動承攬喂孩子的工作,很反常。更反常的,今天輪到劉氏她們做飯,居然主動給孩子加餐。怎麼想都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