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隻有十二三歲,又因為經常挨打罵養成一副怯懦性子。站在那裡,滿臉滿眼的驚慌失措,抖得像篩糠一樣。
一個身影不著痕跡的慢慢往她靠近,一雙乾燥溫暖的手拉住她。何大妞像受到驚嚇一樣看向那人。那人忙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吱聲。
一聲“大娘”在喉嚨裡,沒有叫出聲。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群中間的程小碓身上,楚老三媳婦拽著她,徑直往村後跑去。
村後並沒有大路,隻有一條田間土路。這條路隻有一個牛車的車身寬,因為之前的大雨洪水坑坑窪窪的。加上現在不是農忙時節,路上一個人影也無。
兩人一口氣跑到隔壁村的村外。那裡有一個打麥場,打麥場旁邊有一堆麥穰垛。楚老三媳婦在麥穰垛背著路的那個方向挖出來一個洞,把何大妞塞進去。囑咐她:“妞,呆這裡彆動啊,娘天黑了來接你。”
何大妞已經嚇得有些傻了,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自稱是娘,而不是大娘。乖乖的點點頭。這個人是她救命的最後浮木,大妞現在就像落水馬上溺斃之人,就算是聽到了,也會緊緊抓住不會撒開手。
楚老三媳婦幫她順了一下頭發,用麥穰把洞堵上,又從旁邊拿了一捆秫秸稈擋住。之後,像一個幽靈一樣,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村裡。
程家,程小碓的頭已經包紮上了,人也蘇醒了。一家人正在找罪魁禍首呢。隻是村裡村外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根頭發。程婆子心疼死了,不是心疼何大妞這個人,而是心疼那些換人的糧食。
就好像種了一棵果樹,眼瞅著果子該熟了,卻被彆人偷摘了去。坐在地上擼著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程家這邊妻哭郎嚎亂紛紛鬨哄哄。跟他家隔著五六戶的楚老三家,卻是詭異一般的平靜。楚老三跟他大兒一起去碼頭上乾活了。她家大兒媳跟小閨女正在牽著驢磨麵。她們娘今天沒罵人,讓她們歡喜不已。
楚老三媳婦往旁邊一蹲,吩咐她家大兒媳婦:“晚飯吃烙餅,多烙點,我今天餓。”她家大兒媳婦抬頭看看天色,中午飯還沒吃,這就惦記著晚上的了。
她平日裡也經常有奇怪的舉動,大家見怪不怪。
剩下的時間,她就在院子裡推磨一樣轉圈圈。邊轉邊嘀咕:“怎麼天還不黑,怎麼天還不黑……。”
水洞村這邊,今天一天何小西在家哪裡都沒去。就在準備出行的東西和給小駒服打蟲藥。
早晨起來,何小西沒讓小駒吃早飯。何小西要給他服用另一副打蟲藥。這副藥得空腹服。而且服藥後要大量飲水防止脫水。
現在,隻有這些土辦法打蟲,沒有後世那些高效廣譜的打蟲藥。不僅效果差了許多,安全性還低。
今天何小西就要守在家裡,守著小駒,防止他服藥以後出現意外情況。
何小西他們還要準備第二天要用的東西,要儘量備地齊全一些。除了錢和糧食,還要烙一些煎餅、炒一些炒麵帶著。
何大春也沒個穩窩的時候,一會跟這個後麵,一會跟那個後麵。淨跟著幫倒忙。
見他跟手跟腳的跟在後麵礙事,何小西喊他:“大春哥過來,幫我推磨。”實際他的年齡比何小東還要大一些,但一直跟著何大毛一起叫何小東哥。
以往何小西不待見他們的時候,都是“哎”“喂”的叫他們,名字都沒有喊過,更不要說喊哥了。何大春被喊的一愣。反應過來是喊他呢,屁顛顛的過去:“哎,哎,來了,來了。”
現如今也就這樣推磨轉圈圈的活適合他乾。
沒了他礙手礙腳,柳氏和馬氏乾起活來也順當起來。柳氏對他說:“她叔,回頭把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洗、補補。”
何大春看看自己身上跟鹹醃菜一樣的衣裳,點點頭。想想他在這邊點頭,柳氏在那邊也看不到,回答道:“噯!”
何小東和陸友富則忙著找願意跟著一起去的人手。現如今就是這樣,像娶媳婦,吃喜麵……等,不管是辦什麼事,都要找一幫人,辦出聲勢來。
傍晚時分,何大春穿著一身乾淨整齊的衣裳去大河岸邊接替何大毛。
遠遠的他大哥疤瘌眼從對麵過來。看到他,忙往一旁的小路上拐走了,不敢跟他走對麵。
何大春今天心情好,加上也趕時間,就放他一馬沒跟他較勁。
疤瘌眼跑開一段路,回頭看看,何大春並沒有追上來。停下來,心裡覺得納悶。細細一琢磨:今天何大春無論是穿著,還是精神頭都跟往常不一樣,而且往常他跟自己這樣迎頭走到一起,沒道理會放過自己呀?疤瘌眼覺得這裡麵肯定有事。
何大春不追他,他反而覺得骨頭癢,返身回去,順著大春走過去的方向追過去。
何大春心裡裝著事兒,並沒有發現被人跟蹤了。
順著河風,刮過來哼哈二將的對話。疤瘌眼趴在河邊的草叢裡,隱隱約約聽到:“明天我去……看家,大妞……薛家集……六裡鋪。”
兩人的這些對話,聽地草叢裡趴著的疤瘌眼冷汗直冒。
怕被兩人發現,疤瘌眼不敢太靠近。雖然距離遠,但是因為順風的關係,還是聽到一些關鍵詞。
所謂做賊心虛,疤瘌眼自己曾經做過的喪良心事,他自己哪裡會忘記?一旦大妞回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就會敗露。
為今之計,隻有去六裡鋪村報信,讓他們提前把大妞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