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臉上的傷,疼得一“吸溜”(吸溜,地方方言,意指倒抽一口涼氣)。鞋子也在跑的途中丟失了。
且不說疤瘌眼偷雞不成蝕把米,一瘸一拐的乘著夜色往家走。就說他進村的時候,路過楚老三家的門前。楚老三媳婦正牽著驢偷偷往外走。聽到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嚇得又轉身回去。
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驚醒了睡在床上的楚老三。往旁邊一摸,睡在旁邊的媳婦沒了。嚇得徹底清醒過來。一骨碌爬起來,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以往也是經常有半夜睡到一半,發現媳婦出去找孩子的事。好在媳婦也不走遠,最多就是跑到老丈人家。但是一家人還是害怕,怕她哪天真跑迷了,找不回來了。
東廂房裡大兒媳也聽到響動,推推她男人。一邊摸衣服穿上,一邊說:“快起來,我好像聽到大門響。”
一家人相繼起來,就看到月亮地下,楚老三媳婦手裡牽著驢,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一家人連哄帶嚇唬,連拉帶扯,好容易把人弄進屋裡。就聽見遠處傳來吵架的聲音。他家大兒子出去看了一圈,回來說道:“東邊程老摳家。”
至於程老摳家發生了什麼事兒,打住不往下說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禁忌,連最小的孩子也不好奇追問。
等外麵安靜下來,楚老三媳婦還是執意要出去。問她出去乾啥也不說。見實在勸不住,楚老三隻得讓孩子們各自去睡,他陪著媳婦出去。
楚老三牽著毛驢馱著他媳婦,順著她指的路一路走到隔壁村的村外。就見他媳婦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又看,從驢背上翻下來,走到一捆秫秸的旁邊。從麥穰垛裡扒拉出一個大活人出來。
楚老三被嚇得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這……這……。”這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等看清人是程老摳家的童養媳,更是不敢吱聲了。要是被人看見他們家私藏彆人家的人,就是死仇了。
但讓他把人送回去他也不忍心。而且真那樣做了媳婦還不得犯病。為今之計,隻能把人送遠遠的藏起來。
要說遠一點的親戚,隻有孩子的姥娘家。楚老三思量好對策,扭頭一看他媳婦正拿著一塊乾餅給孩子啃。那孩子想來是餓了一天了,吃的急,又渴,噎的直打嗝。
他媳婦自從病了以後,心眼就有些不大夠使。楚老三趕緊把孩子帶到旁邊溝裡喝了點水。把兩人抱到驢上坐好,抓緊時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正經。
楚老三個高腿長,又是做慣了趕腳活計的。加上心裡又著急,怕被人瞧見露了相。幾十裡的路,愣是讓他一路小跑著跑到的。
到了地頭,不僅他自己累得呼哧帶喘的,把驢也累得夠嗆。還好驢馱著的兩人都體重輕,一個是還沒長成的孩子,又常年營養不良,另一個有心病,也瘦巴巴的,不然非把驢累壞了。
說明了情況,把何大妞托付給老丈人和舅兄。稍作歇息,馱著媳婦又連夜趕回去。回到村裡,天才剛朦朦亮,村路上隻有拾糞的老人出來活動。
因為他媳婦三不五時就要跑一回,讓家裡人給找回來。大家隻以為這次又是跑了找回來的,根本沒有往其它事情上聯係。
因為事關重大,回到家楚老三任何人都沒敢給說。隻說是隨便逛了逛就回來了。整件事情如水過無痕,沒露出絲毫蛛絲馬跡。
程老摳家的損失有疤瘌眼兒的大白馬給補上,一家人的心情瞬間好了,也不再張羅著找何大妞。
隻是這馬比人再值錢,可有些人會乾的活它也乾不了。沒有了使喚丫頭何大妞,往日掩藏在一團和氣之下的矛盾顯現出來。
程婆子有了昨天晚飯時候的教訓,一早起來就安排人手做飯。按著先後順序每個人都會輪上一遍的事,先乾晚乾都一樣。
壞就壞在這程家家風不正,沒有一個能吃虧的主。被安排著先做飯的人認為先乾活吃虧了,對老太婆一肚子意見。認為程婆子一碗水沒端平,偏向其他房頭的人。
礙於程婆子往日的積威,也不敢發作,隻在心裡暗藏不滿。
何小西一行兩輛大車,帶著十幾個壯漢,還帶著乾糧、水、糧食和錢。由陸友富帶著,先往鄉政府去。大車沒法過河,隻能從山邊繞遠路過去。
從六裡鋪走了一夜走回來的疤瘌眼,從一條小山道上繞過來。腳上纏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破蒲包。為了走近道抄的小路。
聽到馬蹄聲過來想搭車。待看清車上的人,嚇得趕緊躲到草叢裡。
等兩輛馬車走遠,直起身幸災樂禍的自言自語:“呸,讓你們也白跑一趟。”
樂完之後想起自己不僅白跑了一趟還丟了大白馬,又苦起一張臉來,不知道回去怎麼跟媳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