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師門)(1 / 2)

曾大樓領著蔡昭緩緩往回走。

“蔡師妹,你彆怪我把淩波輕輕放下,這件事……唉,其實青闕宗門規甚嚴,絕容不下欺淩門人的舉動,隻是……唉,隻是淩波的天賦與根骨都更似師父而不是師母……少時魯鈍,但隻要衝破了經脈……”

“慢,慢著。”蔡昭越聽越不對勁,“我姑姑說,前尹宗主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十幾歲就名揚天下啊。”

曾大樓轉過頭來:“我說的師父,是淩波的父親,現在的戚宗主,不是她的外祖父。”

蔡昭啊了一聲,上下打量曾大樓:“戚宗主是您的師父,您……”看您的歲數,不是應該是蔡平春等人的同輩麼。

曾大樓麵無表情:“我隻是看著老成,其實比令尊小了好幾歲。”

小了好幾歲也是三十出頭了啊——蔡昭嗬嗬賠笑。

“蔡女俠沒與你說起過我麼?”

蔡昭搖頭:“閒暇時姑姑常愛跟我說她以前行走江湖時的趣聞,都是些瑣碎零星之事,偏隻北宸諸派,她半點也不愛提。”

蔡平春夫婦素來禁止兒女主動發問蔡平殊,就怕他們年幼懵懂,問到不該問的,觸及蔡平殊的傷心事,導致蔡昭對江湖上的印象也是東一塊西一片,碎裂的很。

曾大樓輕歎一聲,搖搖頭。

兩人繼續前行,曾大樓繼續道:“……當年若非師父與蔡女俠的恩慈,我隻是街上一名險些凍餓而死的小乞兒,哪能入了青闕宗的門。師父的恩德,沒齒難忘。何況修為不在年高,令尊這十幾年來武學精進非常,我卻稟賦平平,隻在門內混個輩分罷了。”

蔡昭道:“落英穀的武功就是這樣,起初進益很慢,得耐得住性子,慢慢修行,越到後頭,功力越見雄渾。姑姑說,為著這個緣故,我爹少年時沒少挨欺負。”

——落英穀的武功路數便如一棵樹,初初樹苗時,那是人人都能輕易拔起,但等到樹大根深,根係牢牢抓入地下堅岩,便是任憑狂風暴雨也難以摧毀了。

當然,偶爾也會有例外。

蔡平殊就是例外。

曾大樓果然笑道:“原來如此,那蔡女俠就是天賦異稟了,不但小小年紀就名動江湖,力壓群雄,還獨力誅殺魔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聲實至名歸。我十歲時見到蔡女俠心中還好生奇怪,這小女子不比我大幾歲,怎麼這許多英雄豪傑都對她恭敬有加。”

蔡昭沉默了:“嗯,可這代價也太大了。”

“都是誅殺聶恒城時落下的傷,才讓蔡女俠英年早逝的。”曾大樓很是傷感。

蔡昭不欲繼續這個話題:“曾師兄,您接著說門內的師兄師姐吧,免得回頭我又跟大家生了‘誤會’。”

曾大樓苦笑:“你今日做的沒錯,是小師妹行事偏差了。常寧是常昊生大俠的遺孤……”

話音未落,蔡昭輕輕的啊了一聲:“他竟是常大俠之子。常,常家依然……”

曾大樓歎道:“你們落英穀不愛管江湖上的事,長年閉門隱居,可能不曾聽說。數月前武安常氏滿門被魔教屠了,隻逃出常大俠父子兩個。常大俠傷勢太重,在投奔九蠡山的途中過世了。以他與師父的交情,常寧持亡父手書來投,師父怎能不管,於是收留了他。”

蔡昭輕輕啊了一聲:“姑姑說她生平難得敬佩人,但常昊生大俠嫉惡如仇,宅心仁厚,她極是敬仰的。當年常大俠還幫過落英穀……常寧現在也是門中師兄麼?”

“還不是,常寧身受重傷,餘毒未清,師父打算先治好了他,再收徒授藝,將來好給常家報仇。”

“嗯,是以那雪蓮丹就是給常寧治傷解毒的。”蔡昭把話題繞了回來。

曾大樓隻能繼續歎氣:“師父是世間罕見的‘天火龍’根骨,初時魯鈍,但隻要不懼挫折,勇於進取,一旦衝破了經脈關礙,練什麼功夫都是事半功倍。唉,可是難就難在這個‘不懼挫折,勇於進取’上了。”

——相傳洪荒時期,彆的巨龍輕易破殼便能逍遙四海,隻這‘天火龍’需要在烈焰中苦苦煎熬九九八十一年方才能破殼而出,俾睨天下。

蔡昭點頭:“這我知道,姑姑說她結識戚宗主時,他就在挨欺負。原本尹老宗主另有嫡傳弟子的,後來看戚宗主衝破了關礙,一日千裡,才將他收入內門,悉心栽培。”

曾大樓歎道:“是呀,那是邱師伯。他如今雲遊天下,不常回萬水千山崖了。不知老祖忌辰那日,他趕不趕的回來。”

他轉回頭看蔡昭,“師父常說,他能衝脈成功多虧了蔡女俠。他倆相遇時,師父當時還隻是個碌碌無為的外門弟子。可是蔡女俠說他是池中潛鱗,它日必將一飛衝天,萬眾矚目,切不可因初時不順就氣餒了。師父說,蔡女俠的話他這些年來從不敢忘。”

蔡昭仰起頭,山間的日光刺的她眼睛發痛。

她能想象,少女時代的姑姑說這番話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朝陽果敢。

“可淩波卻不成,一次次衝擊經脈,清苦修習,要經受何等痛楚。”曾大樓黯然,“師母隻有她一個,自小嗬護疼愛,怎麼吃的了那份苦。有雪蓮丹在,衝脈時可少受些苦頭,是以淩波才有了那麼大的指望。那顆雪蓮丹是三師弟偶然所得,後獻給師父的。師父與師母商量後,原是打算給淩波的,誰知,誰知常寧師弟忽然來了……自是救命更要緊。”

“也不必過於可惜了。當年尹老宗主手上沒有大把的好丹藥麼,他一心期盼兩位女兒成才,最後兩位尹夫人練出來了麼?青蓮夫人還好,我未來的師母素蓮夫人嘛……嗬嗬。”

其實蔡平殊的原話是,尹素蓮已然隻是三腳貓功夫了,尹素蓮隻好算作翻了蓋的龜龜了。

修武本就是極辛苦的事,晨起暮練,寒暑不歇,全身經絡骨骼都要經受一遍遍磨礪衝擊,才能脫胎換骨,突破平凡之軀的限製。出身高貴且相貌美麗的女孩子往往吃不了這個苦,何況她們的父親早已為兩個女兒各自安排好了後路。

曾大樓眉頭一皺,隨機搖頭苦笑:“蔡女俠與師母始終不大和睦,這話她說說也就罷了,蔡師妹須得慎言,以後師母也是你的長輩了。”

蔡昭不理這話:“即使服用雪蓮丹在衝脈時能少受些苦,也未必能保管成功罷。雪蓮丹是療傷祛毒的聖品,拿來這麼用,若是衝脈不成,就白費好藥了。”

曾大樓歎道:“成與不成,都不要緊。隻盼著師父闔家和睦,就好了。”

兩人邊走邊閒聊,很快蔡昭就知道自己未來會有五個師兄一個師姐,她排行第七,至今已經見過一半了。

曾大樓是大師兄,是宗主戚雲柯少年時收來的小乞兒,根骨尋常,武藝平平,勝在為人熱絡厚道,辦事也周全公正,於是無形中成了青闕宗的大管事,日常管理庶務。

二師兄就是剛才那個對著戚淩波一臉舔相的清秀青年,名叫戴風馳,是故老宗主遠親之子。據說他尚在繈褓時,全家便喪於魔教前教主聶恒城之手,於是被故老宗主收養了來,之後再拜在戚雲柯門下,擅使七七四十九手流星追風劍,目前在江湖上已經小有名氣(就是很有名氣的意思)。

蔡昭表示久仰久仰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曾大樓隻有搖頭苦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