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暮微宮十二時辰之午時二刻...)(1 / 2)

這時,四周竊竊私語聲響起——

“都說蔡平殊廢了之後落英穀這些年越發落寞了,沒什麼本事,全靠青闕宗戚掌門幫忙撐著場麵,可是你們看看人家小姑娘,剛才那兩下你使的出來麼……”

“什麼落寞,落英穀向來不愛過問江湖之事,隻是淡泊罷了,哪裡就沒本事了。”

“對呀對呀,我聽說蔡平春這些年來進益極大,不然那麼多去落英穀挑戰的江湖客後來怎麼都沒聲了?若是去挑戰的占了便宜,還不得大聲宣揚啊!”

“蔡平春?從不見他行走江湖啊,說不定是蔡平殊出的手呢。”

“剛才你還說蔡平殊廢了呢!”

“你們少說廢話,那小姑娘剛才用的是不是蔡平殊自創的‘擒龍手’啊,第一下應是‘殊功勁節’,第二下是哪一招啊,是‘徐風殊然’麼?當年蔡平殊就是用這套掌法在半個月內滅了瀚北十三座匪寨,雞犬不留啊!”

“可我聽說當年蔡平殊單挑瀚北群寨用的是一把大刀呀!”

“用刀還是用掌有甚差彆!”

“要的,硬是要的!蔡家了不起!”

尹素蓮的臉色由青轉白,強笑道:“我聽說你自小備受嬌寵,習武這麼辛苦,你姑姑怎麼舍得逼迫你練啊。”

蔡昭緩緩將匕|首收入鞘中,笑意沒有達到眼中:“姑姑說,這世上的事,往往是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還是靠自己最穩妥。”

在她無憂無慮的童年中,從來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的姑姑,十來年中唯一強逼她做的事,就是習武——寒暑不輟,晨昏不改。

記得有一回她累的哭了,蔡平殊給她揉著後頸低聲說‘無論行不行走江湖,你總得自保的本事,若是隻叫你懶散快活的度日,就是我害了你’。

尹素蓮勉強維持笑容:“這的確是你姑姑能說出來的話,不過身為女子嘛,不見得隻有那麼一條路,有個依靠的也未必不好。成了,今日頭回見麵,這枚玉鐲與你做個見麵禮罷。”說著退下自己腕上玉鐲。

蔡昭安靜的接過玉鐲,就著琉璃燈光看了看成色,很熟練的給它估了個當鋪價。

見場麵緩和,曾大樓趕緊道:“師父,師妹人小不耐饑,還是先去後麵用點心罷。”

戚雲柯點頭,在蔡昭走前將常寧領到她跟前,低聲道:“你常師兄如今重傷在身,餘毒未清,老祖忌辰期間我怕是分|身乏術,你多看著些他。”

戚淩波顯然不是個老實聽話的乖女兒,外加一個偏心的親娘,若她再要暗中欺負常寧,幾個弟子看在師母麵上,不是不願管就是管不了,也隻有蔡昭不怕了。

蔡昭明白他的意思,臉上似笑非笑。

戚雲柯略尷尬的輕咳一聲:“等常寧痊愈了,我想也無人能欺負他。唉,都是我教女無方,禦下無能,若叫你姑姑知道了,定要先罵我一頓無能……”

蔡昭涼涼道:“這些年來姑姑何時說過你半句不好,明明一直數落您的是我娘。”

戚雲柯揮揮手:“欸,你娘說話有口無心,我從不放在心上。你姑姑說一句,我才是真的無地自容啊。昭昭啊,常昊生大俠一家慘死,至今血仇不能得報。可憐他一世俠義,鋤強扶弱責無旁貸,哪怕看在他的麵上,你也多看顧著些常寧啊……”

蔡昭覺得是時候在未來師父麵前表達一下自己的淩然正氣了:“伯父您不用說了,昭昭都懂的。姑姑常對我說,她生平最自傲之事並非誅殺聶恒城,而是她行走江湖時,無論多需要事急從權,也不曾犧牲無辜之人,無論多不願惹事上身,也不曾眼看無辜之人受害而袖手旁觀。伯父您放心,我會看好常師兄的。我輩修武之人,不求威震武林,聞達天下,至少也要扶弱濟民,主持正義。”她說的熱血仗義,完美符合蔡平殊理想中的腔調。

“好!說得好!”戚雲柯很是高興,並將一邊的常寧也拉過來,讓他給蔡昭作了個揖。

常寧似笑非笑,身姿挺拔的躬身一揖。

蔡昭心中忽然一陣莫名的不舒服,想起真正當得起俠義二字的常昊生大俠,覺得自己剛才有些虛偽。她衝戚雲柯胡亂道了個彆,然後扯了常寧的袖子一起走了。

常寧身形一滯,看著自己袖子上的小手有點發愣。

看戚雲柯要去應酬賓客,尹素蓮趕緊將戴風馳扯到丈夫身旁,讓他陪著丈夫去見武林宿耆,又推了女兒一把,朝另一邊的蔡昭常寧努了努嘴。戚淩波會意,一咬牙跟了上去。

後殿廂房甚多,曾大樓找了間清淨雅致的給蔡昭他們三個,又吩咐仆眾隨時伺候茶水,然後忙不迭的出去料理瑣碎了。

所謂家學淵源,蔡昭跟著蔡平殊學了些什麼,戚淩波就跟著尹素蓮學了些什麼,不過半盞茶功夫,戚淩波已經滿臉笑容的從‘蔡師妹’變成了‘昭昭妹妹’,‘從小賤人多管閒事’到了‘年少氣盛都是一場誤會’雲雲。

可惜轉折太生硬,言語邏輯沒理清楚,剛才口口聲聲小賤人甚至意欲出手教訓,如今隻用一句‘誤會’就想要搪塞過去,未免太不夠誠意。可見這位戚大小姐拉攏小姊妹的功力不及吊舔狗的十之一二。

換做其他修習武藝的暴脾氣小姑娘早就啐戚淩波一臉了,不過蔡昭肯定不會。她自小立誌成為落英鎮七十二家商鋪總監管,做買賣的嘛,自然是和氣生財,看破不揭破咯。

——當下蔡昭營業出滿臉賓至如歸的笑容,十分配合戚大小姐的說辭。

戚淩波:“說起來,家母與蔡女俠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唉,三年前乍聞斯人已逝,家母不知有多傷心,飯也吃不下,藥也不願喝,險些一病不起,這才沒去吊唁令姑母的。”

蔡昭:“瞧師姐說的。以兩位長輩如山高如海深的交情,若不是令堂病的起不來了,哪能不來落英穀啊,這我怎能不知。”

戚淩波(是不是她太敏感了,覺得被內涵了):“家母生來體弱,十二歲那年去佩瓊山莊求醫,便與蔡女俠結下了深情厚誼。家母常說啊,蔡女俠自小就是仁義為懷,豪俠任氣,沒有人不誇的。家母武藝低微,好多次都虧了蔡女俠援手,如今才能好好站在這兒呢。”

蔡昭:“我姑姑十歲拜入佩瓊山掌周老莊主座下,雖說莊上也有旁的小姊妹,可她們誰也沒有令堂機靈乖巧善解人意,特彆特彆投我姑姑的緣。家母曾說過,那年小姊妹們遇上凶險,令堂差點落入魔教一個天什麼長老的大弟子之手,硬是逼的我姑姑幾日之內自創出幾招擒龍手來,方才解了危難——這可是過命的交情啊!”

戚淩波(再次覺得被內涵了):“……昭昭妹妹說的一點不錯。其實我娘與你姑姑年少時也是拌過嘴的,可後來還不是有了過命的交情,可見小時候鬥氣使性的事都是不作數的,嗬嗬,嗬嗬。”

蔡昭:“戚師姐說的一點也不錯!小時候不但拌拌嘴吵吵架不算什麼,便是互相丟些小小玩意啥的也都是鬨著玩的,誰都不能往心裡去啊。”

戚淩波笑的臉皮都僵了:“……正是正是。”——娘啊,說客套話拉攏小姊妹好累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