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一個也不能少.上...)(2 / 2)

蔡昭笑聲戛然而止。

常寧努力忍笑。

蔡昭這才注意到丁卓左臂與脖頸都裹了繃帶,訕訕道:“我以為外門安然無恙呢。”

丁卓:“外門的確無事,但在趕去外門途中遇上兩名魔教賊人。我一時不慎,受了些皮肉傷。”

“那就好,那就好。”蔡昭慶幸,“不會礙到比武了。”

“怎麼不礙?!”丁卓把自己一對劍眉扭成老虎鉗,忿忿道,“高手比武必須摒棄一切繁雜因由,帶傷比武乃是對修武之人的莫大羞辱!”

“沒,沒這麼要緊吧。”蔡昭有些傻。

“我身上帶著傷,若是贏了,彆人會說你有心相讓,若是輸了,彆人會說你勝之不武――這樣還能叫做比武?!”

蔡昭頭大如鬥,“那,師兄想怎麼辦?”

“等我傷愈。”丁卓,“最多六七日,到時我給師妹發戰帖。”這次他吸取教訓了。

蔡昭一迭聲的答應。

臨走前,丁卓回頭看了眼屋內一地的狼藉:“這六七日內萬望師妹也多加保重,儘量克製脾氣,莫要鬥毆受傷――除非師妹瞧不起我。”

丁卓離去。

常寧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蔡昭:……

芙蓉聽見響動,過來換了壺新茶,離開時掃了一遍屋內的狼藉,眼中是明晃晃的譴責。

大門再度關上。

蔡昭懊惱的坐下:“這兩日流年不利,是個人都來責怪我。”

常寧現在氣順了,人也和善了,親手給倒了杯茶給蔡昭,笑吟吟道,“昭昭彆氣惱了,大家其實是把你當大人看待了。既不是孩童了,自是應當大氣些。”

蔡昭撓撓自己的小耳朵,“剛才我先動手,是我不對。”

常寧一臉老父親欣慰笑:“我們昭昭真大氣。”

瞎胡鬨了一通,這會兒他倆才有功夫細談,

“你不覺得今日之事滿是蹊蹺麼?”常寧端著一盞高座琉璃燭台緩緩走來,寬袍緩帶,行止優雅,在側牆上留下一抹濁世佳公子的翩翩剪影。

“什,什麼蹊蹺。”蔡昭看那影子有點出神。

“今日魔教攻入青闕宗,究竟為的是什麼?”常寧將燭台放在桌上,眉宇低垂,“難不成隻是為了給武家兄弟報仇?魔教什麼時候成大善人了。”

蔡昭回過神來:“啊,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殺我師父。剛好武家兄弟也想殺師父,這不一拍兩合麼。”

常寧微微搖頭:“那魔教為何要殺宋鬱之?”

“興許那隻是武家兄弟自己的意思,魔教並不知情。”

“武剛能學到幽冥寒氣,魔教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整件事也是精心計劃過的,宋鬱之雖說異常了得,但畢竟未成氣候,犯得著在他身上下這麼大力氣麼?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刺殺六派掌門,成效更好。”

蔡昭頭痛:“你無非是想說,魔教並無殺三師兄的必要。這有什麼要緊的?”

“昭昭,你該學著想事了。”常寧坐到桌旁,“這件事最蹊蹺的地方,就是魔教行事極其周密精妙,然而意圖卻過於簡陋粗糙。”

“譬如你費儘心血花費重金,甚至饒上數條人命,千裡迢迢隻為了買一幅緞子做衣裳。誠然,衣料是好衣料,然而終究不過是件衣裳,犯得著麼?”

“從羅元容在祭典那日鬨事,到武家兄弟受傷留下,裡應外合魔教上崖,再到兵分數路虛張聲勢,這都必須算的分毫不差,尤其是今日――連時辰都不能錯漏分毫,否則上崖人數就不足以鬨出這麼大動靜來。”

“這麼大費周折,隻是為了刺殺戚宗主?那為何不趁前幾日戚宗主在山下時動手呢?明明那時更容易動手。可魔教偏偏要強行攻上萬水千山崖,強行闖入暮微宮,然後硬碰硬的打上一架,再找人暗殺?這不是畫蛇添足麼。”

“三十五名高手啊,這手筆不小了。同樣的心機算計,同樣的人手布局,北宸六派哪一宗的掌門都能暗算到手了。”

蔡昭揚起臉頰,閉目回憶今日情形――武雄在戚雲柯身後亮出匕|首,武雄緊貼宋鬱之出掌,四名灰衣人躲在涼亭後截殺來往之人……

“你說的對。”她睜開眼睛,“整件事是精心計劃的。刺殺師父也好,刺殺三師兄也好,並不是武家兄弟自作主張,而是預先埋好了伏筆。”

常寧:“你想到了什麼。”

“今日武剛臨死前喊的話讓我想到,尹岱得罪的人可能不止一個兩個。”蔡昭道,“會不會魔教也有人對尹老宗主懷恨在心,蓄意報複。”

常寧點點頭:“這倒有可能。可這人為何不連素蓮夫人母女一道宰了,她倆也是尹老宗主的血脈。”

“因為這人深知素蓮夫人母女毫無本事,沒了師父和三師兄撐腰,她們母女以後還不任人欺負。”

常寧皺眉:“難說,尹家私養的高手護衛著實不少,更彆說宗門之外的尹家勢力。不過這話也有點道理,將手硬的除去了,留著尹家母女二人慢慢受罪,倒像是魔教的做派。”

“其實我們來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揣測之辭,真相如何,誰能知道。”蔡昭口乾舌燥,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茶,“話本子裡說過,遇到這種情形,端看誰在這件事中受益最大,誰就是幕後黑手!”

常寧笑了:“那麼幕後黑手就是昭昭你了。”

蔡昭差點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連聲咳嗽,“你,你彆胡說八道,怎麼會是我呢?!”

常寧繞過桌子,輕輕給女孩拍背,“宋鬱之若是好不了了,戚宗主自然要再擇傳位弟子。你覺得補位的會是誰?自然是戴風馳了。”

“你有眼睛沒有。”蔡昭用手背擦臉,“宗主之位是有能者居之,丁師兄雖然行四,但武功比二師兄高,當然該輪到他了。”

“這你就不懂了。”常寧笑了,“我知道你一直看戴風馳不上,覺得他不好好練武整日跟在戚淩波身後――可他也並非一直如此。宋鬱之天資過人,他練一日抵得過彆人練十日,明明戴風馳比宋鬱之入門早,年歲也長,然而短短幾年功夫就被宋鬱之遠遠落在後頭,戴風馳這才熄了勤奮習武之心。”

“可丁卓不同,他的資質隻比戴風馳好那麼丁點,全靠勤修苦練才有今日。對手是宋鬱之時,戴風馳自然能爽快認命,對手是丁卓時,戴風馳怎肯甘心?”

“加上素蓮夫人與尹家勢力必然全力支持戴風馳,宗主之位花落誰家,還難說的很呢。”

蔡昭聽的出神:“……我的天呀,我以為同門中誰功夫高,誰就能當宗主的。”

常寧意有所指的搖頭,“你以為戚宗主當年成為傳位弟子很容易麼,若隻勝過邱人傑一招半式,尹岱能放棄自己一手養大的愛徒?是眼看著自己七名弟子加起來都不是戚宗主的對手,尹岱才死了心,順便給自己女兒換了個未婚夫。”

蔡昭呆了半晌,才道:“那這與我有什麼乾係?”

“若是宗主之位由丁卓承襲,你想來沒什麼意見,若是戴風馳呢?”常寧挑了下眉。

蔡昭一拍桌子,咬牙道:“他當還不如我來當!姑姑過世後我是沒那麼勤奮了,但隻要咬咬牙加把勁,把二師兄按在地上搓成手擀麵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總勝於讓他坐在宗主之位上為難彆派!”

常寧輕笑出聲:“你看,最後宗主之位不是要落到你身上了?”

蔡昭這才反應過來,無奈道,“可我沒有刺殺三師兄啊,也沒有勾結魔教啊。”

“廢話,我當然知道。”常寧輕哂一聲。

“總而言之,我就是想不明白,魔教這麼大手筆非要在宗門中刺殺戚宗主與宋鬱之,為的究竟是什麼。”他陷入沉思。

“其實你是對的。”片刻靜默後,蔡昭忽然出聲。

常寧一怔:“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對的。”蔡昭道,“我還沒向你道一聲不是。”

常寧微微吃驚。

“今日之事,三師兄其實誤判情勢了。他一聽號角響起,以為萬水千山崖易守難攻,這必是魔教大舉進攻,是以做出了最大限度保守防禦的排布。”

蔡昭頓了頓,“誰知魔教賊人生死不計,直取暮微宮,三師兄的排布反而分散了人手,叫武家兄弟有了可趁之機。還有我,也是自作聰明。若我執意跟三師兄去暮微宮,說不得也被武家兄弟暗算了。”

“反倒是常世兄你。”她看向昏黃燈火後的頎長青年,五官在光暈後模糊,隻留給她一種強勢自信的淡定。

“你一開始就覺出不對勁,堅持要先查明外敵入侵之謎再行布置――就像你說的,人總會死一些的,但能及早驅除隱患。”

常寧輕輕道:“昭昭是在責備我漠視人命麼”。

蔡昭搖搖頭:“姑姑說過,這天底下,凡是能做成大事的人,往往心狠――常世兄大概也是這樣的人吧。”

女孩話雖這麼說,但臉上並無半分沮喪懊悔之意,反而有一種洞察世情之後的豁達。

――心軟又如何,做不了大事又如何,她就是這樣的人。

常寧緩緩按住自己的心口,又是那種陌生的溫熱柔軟。

這時,外麵傳來飯菜香氣。

蔡昭睜大雙眼,仿佛整個人都活了。

常寧特彆喜歡她這副歡喜的神氣,忍不住笑起來,“謝天謝地,魔教賊人沒把廚房給砸了,咱們總算能用晚飯了。”

蔡昭笑道:“不管魔教有什麼高深莫測的打算,咱們先用飯。總不至於隻有咱們這麼倒黴,魔教發起瘋來,肯定不會撩一下就歇了,到時咱們就知道魔教意圖了。”

不知是不是跟常寧待的久了,蔡昭也得了烏鴉嘴的毛病。

次日清晨,蔡昭眼睛都還沒揉開,樊興家就急匆匆過來通報壞消息。

――祭典之後離開返程的數派人馬,儘數遭到了魔教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