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懸崖雪屋.下...)(2 / 2)

他將四隻幼崽從洞穴裡挖出後本想立刻動身,但發現它們正餓的嗚嗚叫,八隻藍幽幽的大眼一齊淚汪汪的看自己,隻好停下來化些乾糧喂它們,險些錯過了蔡昭。

“你這奸詐小人!終於肯出來了麼。”慕清晏冷聲道。

“是我對不住雪風和雪珠。”千雪深低低道,然後看向蔡昭,“小蔡女俠,我也對不住你,但我並非有意欺瞞你的。”

他再道,“晏公子何時發覺了我的破綻?”

慕清晏:“是那握著涎液玉瓶的死屍所在的冰壁――那根本不是一整塊的冰,而是許多冰碎堆起來後,再澆上冷水凝結而成的。我擊打過真正的整麵冰壁,出掌時受力根本不一樣。”

“你熟悉冰洞地形,我們要走一兩個時辰的路,你卻可以抄近路繞到我們前麵。那死屍與玉瓶是你假死後繞路過去布置的吧。還有之前冰麵上的那尊碧玉神像,也是你前一晚借口解手時,溜出去布置的,沒錯吧!”

千雪深漠然:“不錯。那座碧玉神像本是古人用來提醒上山之人後方冰層是中空的,其下就是巨大的冰窟,有巨蟒出沒。我將那神像向後挪了幾十丈,就是為了保證你們落入冰窟。”

蔡昭覺得自己發聲艱難,“……周玉麟和客棧掌櫃,也是你殺的?”

千雪深點頭:“客棧掌櫃是他們的手下,本就該殺。周玉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在中原江湖中裝的名門正派的翩翩公子模樣,每回到這無人認識的冰封荒蕪的小鎮後就用了化名,不是狂飲濫醉,就是糟|蹋鎮上姑娘。”

“我沒想到,我沒想到……”蔡昭呆呆自言自語。

她從未見過周玉麟,但她想象中的周家子弟,要麼像周玉麒那麼溫文爾雅,細心體貼,要麼像周玉乾周玉坤兄弟那樣爽朗愛笑,仗劍江湖。

誰知,樹大有枯枝。

“好小子!”段九修知道中計後,勃然大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膽敢戲弄老夫,老夫這就滅了你……”

“你不要雪麟龍獸的涎液了麼?”千雪深冷冷道,“他們手中那瓶涎液都是我放的,你猜我手裡還有多少涎液。不但你,你的姘頭和徒弟都能練那神功了。”

段九修生生停下要劈下的右掌。

綺濃與胡天圍也緊張了,一左一右上前勸段九修稍安勿躁。

慕清晏朗聲道:“你處心積慮,一步步引|誘我們進入雪嶺深處,還留下雪鱗龍獸的涎液作為誘餌,好讓我們鬥的兩敗俱傷,甚至豢養兩頭白毛曜靄鍤幀―你究竟是什麼人!”

千雪深笑容淒然:“剛才,你猜出他們不想讓你們活著下山。那麼請問,倘若有一家獵戶,也遇見了當年正在山中尋找雪鱗龍獸的他們一行,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辦?”

蔡昭心頭一閃,立刻道:“那戶人家,就是山腰那座破敗的大屋,是你家的?!你不姓千,你是那家人的孩子!”

“姓千也沒什麼不好,師父救了我的命,還教了我能夠報仇的本事。”千雪深淡淡道,“若我隻是尋常獵戶,怎麼收拾這群人麵獸心的東西呢。”

段九修咧嘴笑起來了:“原來你是那家兒子,那獵戶姓什麼來著…老夫都記不起來了…”

胡天圍很努力的想了想:“仿佛姓陶。”

段九修一臉惋惜:“隻記得那家小媳婦生的很是水靈,可惜不能留下。”

千雪深眼中冒出深深的憎恨:“那是我嬸嬸,我堂弟尚在繈褓中,就被你們一把摔死了,然後你姘頭擰斷了嬸嬸的脖子。”

段九修摸摸下巴:“沒法子,綺濃就是醋意大,瞧不得模樣周正的女人。”

“哎呀尊主真是的!”綺濃居然還嬌嗔的出來。

千雪深從齒縫中迸出字眼:“十六年前,你們遍尋不到雪鱗龍獸,就在山上用黑火|藥亂炸一氣,結果引起雪崩,全都被埋了。是我爹和叔父將你們一個個挖了出來,拖回家中休養。誰知你們複原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人滅口!”

“你們,恩將仇報,簡直牲口不如!”

十六年前,江湖上發生了什麼事呢。

彼時,蔡昭還沒出生,青羅江大戰剛剛過去。

魔教與北宸六派皆嚴陣以待,前者擔心後者趁勝追擊,殺上幽冥篁道,後者擔心前者不甘失敗,會加倍激烈的反擊。

就在整個江湖的精力都集中在這上麵時,在無人注意的極北之地冰封雪山上,有一群心懷叵測的卑劣小人正在為他們的野心而努力。

陶獵戶家,隻是他們前行之路上一塊小小的石頭,連攔路石都算不上,隻是可能膈到腳,就被輕而易舉的踢開了。

段九修毫不在意:“沒法子,周致欽與東方曉心有顧忌,擔心叫人知道他們兩個名門正派的大俠與魔教之人混在一處,我們隻好動手了。”

“這種時候了還不忘推卸責任,果然人老了愈發是個窩囊廢,你給聶恒城提鞋都不配!”慕清晏冷冷道,“周致欽東方曉固然害怕被人發現自己與魔教之人有往來,難道你不就怕自己死遁之事被揭穿麼。萬一你們尋找雪鱗龍獸之事被人知道,叫還沒死的韓一粟猜出有人想偷練他師父的功夫,你們上天入地也彆想躲開!”

“你放肆!”胡天圍嗬斥。

段九修抬手阻止徒弟,沉聲道,“你要這麼說也行。”

“我家根本不是江湖中人,根本不認識你們,怎會泄露你們的身份!”千雪深大喊出來。

段九修隻是抬抬眉毛,“事關重大,還是穩妥些好。”

一股怒火在蔡昭心頭越燒越旺。

她從小聽蔡平殊說那些鋤強扶弱的故事時,其實更多關注的是蔡平殊等人如何克敵製勝,如何智計脫險,如何名揚天下。過程暢快淋漓,結局熱血豪邁,英雄們享譽而歸,惡人受到懲罰――但從未想過那些故事中受傷害的無辜人家。

直到此時,看見孑然一身的千雪深,聽他說起往事,想起那座寒風穿堂的破敗木屋,原來也曾充滿了一戶善良人家的歡聲笑語……她才明白姑姑執著的究竟是什麼。

她抑製不住怒氣,踏出一步。

慕清晏一把按住了她,低聲道:“我經絡所受之傷並未完全恢複,我們兩個不是他們三人的對手。既然知道了他們的惡行,可以日後徐徐圖之。”

蔡昭知道慕清晏說的是實情,提聲喊道:“千雪深,我們先走,等以後我替你報仇。”

千雪深搖搖頭,“多謝你,不必了。”

他抬頭微笑,“適才你對雪屋的四麵牆動手腳時,是不是發覺建牆的雪竹特彆容易割斷?其實這間雪屋是我建的,這麼高的山勢,早沒有落腳點了,最後一座磚石獵屋比我家所在還要低些。”

“十六年來,他們一直沒放棄搜尋雪鱗龍獸。不過,他們後來機靈多了,不會親自前來引人注意,而是派手下來打聽,還在山下設了個客棧做哨點。”

“一年多前,我建好了這座屋子,布置好了一切,可惜不慎泄了身份,被一夥灰衣人抓走了。好在雪風和雪珠很聰明能乾,還是按著計劃,當有人摸到這座雪屋時就去偷襲――周致欽的兒子就是被雪珠咬死的,並在一堆屍首旁留下雪鱗龍獸的鱗片。”

“掌櫃來收屍時發現了鱗片,立刻通報他們,金保輝確認無誤後,所有人再度齊聚大雪山。被關押期間,我每日都心急如焚,幸虧小蔡女俠你將我帶了出來,不然多年心血,就要功虧一簣了。”

段九修不耐煩了,“羅裡吧嗦這麼多做什麼,說說涎液吧,你藏哪兒了?”

千雪深依舊不理他:“我說這麼多,是想告訴小蔡女俠,我什麼都準備好了,我能自己報仇的。”

蔡昭聽這遺言般的安慰,心中開始不安,

千雪深看向段九修,“這座雪上中的確有過雪鱗龍獸,我爹和叔父小時候就撿到過它掉落的鱗片,還收了不少它滴落在雪地上的涎液――那是很好的補藥,能清火潤燥,風熱發燒時請不起大夫,涎液就能救命了。”

“可惜,二十年前,那頭雪麟龍獸就死了。”千雪深笑容古怪,“它雖然死了,可是我家收集的涎液還有剩啊。雪鱗龍獸的涎液遇寒不凝,埋在冰裡幾十年都不會壞。”

段九修師徒呼吸急促起來。

“段長老,十六年前你在我家睡過的那條躺椅還記得麼。就在躺椅旁的地板,有個能打開的翻板,翻板下麵是個鑿空的大冰塊。我娘當著你的麵,從那裡取出新鮮冰凍的肥雞要給你們熬湯――你還記得麼?”

段九修隱隱覺得什麼事不好,偏又說不出來。

千雪深一字一句道:“雪鱗龍獸的涎液就在那肥雞旁的冰匣裡。”

段九修臉心頭冰涼,一片劇痛――當年若能細細搜索一番,沒準他可以提前十六年修煉神功。他已經一把年紀了,還能浪費幾個十六年?

“把涎液交出來!”他凶相畢露,一步步逼近千雪深。

千雪深笑了笑,“行啊。小蔡女俠與晏公子,好走不送。段長老三位,請跟我來罷。”說著,飛快向剛才出來的冰雪山石處奔去。

段九修立刻猛撲過去,綺濃與胡天圍隨上。

千雪深的輕功還算不錯,但絕無法與段九修相比,不過十來丈就快被追上了。

就在這個時候,千雪深的右手觸及了那塊冰雪山石,將藏在後頭的繩子重重一拉。

隻聽嘩啦啦一聲巨響,以千雪深為中心,麵朝段九修方向的半圓形的冰層轟然碎裂――千雪深,段九修,綺濃,胡天圍,四人再度跌落冰窟。

蔡昭大驚,剛要過去看就被慕清晏死死拉住。

――隻見一個碩大的白色巨蟒之頭從四人落下的洞口高高昂起,雙眼碧綠森冷,吐著腥臭血紅的信子。

“這裡是碧眼冰晶巨蟒的巢穴!”蔡昭大驚失色。

慕清晏繃著臉:“這裡也不安全,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