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1 / 2)

這些日子, 江梓念總是不時會想起月紅煜。

月紅煜如今的狀態實在叫江梓念有些放不下心。

江梓念在妖界呆了幾日,他心中卻一直都在反複回想著他和月紅煜的那些往事。

這些事情交錯著他這五百年裡忽然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些記憶,一遍遍回蕩在他的腦海。

江梓念這般想著,一彆幾日之後, 他竟也當真見到了月紅煜。

那一日乃是月圓之夜。

月圓之夜對於天狗而言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傳說, 天狗族是上屆神族, 後因天狗噬月, 天狗從此被貶下凡成為法力最低微的妖族,自此之後, 每次月圓之夜,天狗族群都受到詛咒。

月圓之夜,是每個天狗最為虛弱的時候。

月紅煜出現的時候,他身後便是一輪極圓極大的明月。

那月色皎潔地灑在閣樓上, 亦傾瀉了月紅煜一身。

他抱著月琴站在台上, 麵紗不時輕拂過他的麵頰。

儘管他蒙著麵紗, 但是江梓念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一身紅衣在月光之下微微瀲灩, 微風輕輕拂動他的如墨一般的烏發。

他輕垂著眼眸,麵紗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僅僅那露出的眉眼, 卻足以叫人心魂為之顫動。

那月色沾上他的睫羽, 他低垂著雙眸, 眼中透露出一股難言的媚色。

他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撥動了琴弦。

江水逐天, 落月搖情。

美人彈月琴, 在這月下這當真是極美的一副場景。

那月琴之聲聞之叫人如癡如醉, 仿佛微微一閉眼便能看見皎潔的月色一般。

江梓念看見月紅煜在台上抱著月琴,細細地彈著這首曲子。

月紅煜指尖撥動琴弦,半垂著眼眸,神態間卻似是有著說不儘的依戀。

那曲子悠揚婉轉,月琴之聲悅耳如碎玉,嘈嘈切切,琴聲先是極細,漸漸變粗,漸漸婉轉如流水,如小溪,又如大河噴流,生生不息,聲聲不絕。

江梓念坐在對麵的酒肆之中。

夜裡的燈火闌珊,月紅煜就在對麵的樓上,他身後就是一輪巨大的明月。

他垂眸細細彈著這曲子。

指尖一遍遍在那旋律之間流連。

這曲子,是許久之前,江梓念教給他的。

那記憶中太過於久遠,江梓念隻是依稀記得他確實在月下教他過這首曲子。

最初,每每月圓之夜,月紅煜總是十分害怕。

所有天狗一族,在月圓之夜都會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天狗崇尚月亮,卻也敬畏它。

月圓之夜的詛咒,是所有天狗族人都無法破解的詛咒。

月紅煜害怕月圓之夜。

天狗本就法力低微,月圓之夜他們就更加弱小,時常有其他種族挑在月圓之夜欺負他們。

江梓念那時為了訓練月紅煜,幫他克服恐懼,每每月圓之夜都會將他從屋子裡拉出來。

他會帶著月紅煜坐在最高的樹梢上,那裡離月亮最近,他就指著那月亮,對月紅煜說,月亮就在那裡,害怕也無法改變什麼。

人無法改變月亮,能改變地隻有自己。

月紅煜初時聽不懂這話,而後卻也漸漸明白了。

他害怕的是在月圓之夜欺負他們的那些壞人。

但是他無法改變那些人,讓他不再欺負他們。

他恐懼,隻是因為他的弱小。

他能改變地隻有他自己。

而戰勝恐懼,直麵自己,是成為強者的第一道關。

不知過了多少了個月圓之夜,最後,月紅煜才終於不再害怕月圓之夜。

而他記憶最深的,除了那時江梓念與他說的那一番話,大概還有地便是那婉轉悠揚的琴聲。

每每那時,江梓念坐在樹上,他便會拿出一把月琴,而後在月下彈起琴來。

說不出是什麼曲調。

或許不過是隨意地撥動幾下琴弦,月琴聲音悅耳,隨意撥動便是宛如落月,宛如碎玉,又宛如流水。

那不遠處的風聲、蟲鳴聲、鳥叫聲,都成了最好的合奏。

在那本該叫月紅煜心驚膽戰的圓月之下,這曲子便一直地縈繞在他耳邊,那音律一點點飄蕩到極遠極遠的月亮上去。

月紅煜從沒見過那種琴。

也從沒聽過那種曲子。

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它們好聽。

那是月紅煜這一生中聽過的最好聽的曲子,之後無論怎麼樣的瑤池仙樂都不能給他那般的感覺。

那曲子觸動地不僅是他的耳朵,還是年少時他那膽怯自卑的一顆心。

他給予了月紅煜溫暖,給予月紅煜鼓勵,給予他無儘的關懷。

從來沒有人會對一隻天狗這麼好。

月紅煜在他的溫柔之中一點點沉溺,一點點淪陷。

他漸漸把那個人賜予的溫柔當作了自己的全部。

他也漸漸忘記了長老曾說過,天狗可以給予主人一切的東西,但永遠不要給予輕易給予誰忠誠和愛。

天狗低微,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忠誠,更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愛。

若是愛,便注定是卑微到了極點,便注定一輩子都要低到塵土中去不可。

而忠誠便會死死將他綁在那人身邊一輩子。

麵對那個人的時候,這一切,月紅煜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