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已修】第八十九章(2 / 2)

他那時心中滿是對紫微玉璣大帝的一腔衷心,剝離一部分金元素雖然對他而言於無異自斷臂膀,他料到他定會修為大跌,或許最後人型亦保不住,但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且他那時心中帶了幾分輕狂,從未告知過旁人,隻覺得,自己定然能做好,屆時再給大帝一個驚喜。

而崇明真君聽聞了他的提議之後,沉思了一下,便答應幫他保守秘密,還答應在他修複之時予以他幫助。

崇明真君那時對他說,天君對我有知遇之恩,這法寶被放置之地,亦不許旁人踏足,但是若你真能修複好這等法寶,我便願舍身保你出入,若真能修好,天君心中喜悅,亦不負你我之心。

那時,江梓念初生不及百年,他太過於年輕,亦太過於輕信旁人。

崇明真君在天界潛伏幾十萬年,無人能看穿其偽裝,又何況才不過百歲的江梓念。

江梓念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一個針對他的圈套,或者說,針對著整個天界的陰謀。

那玄明羅盤乃是包涵天地萬物命格的至寶,可操控人鬼妖魔,亦可平定三界。這等逆天的法寶已然觸及天道秩序,玄明羅盤順應天道而生,本身便蘊含著無儘的天道玄秘。

按理說,沒有什麼能損壞這等至寶。

它的損壞是天意。

天道要它損壞,它便不能被修複。

或許因為這等至寶可操控天地萬物,它本身便是天道秩序的一小部分,它的存在太過於逆天,若是再存在下去,必定擾亂天下。

所以,玄明羅盤不能被修複,一旦被人強行修複,便是逆天而行,必定天下大亂。

紫微玉璣大帝明白天道之意,喪失如此法寶他雖然心下不舍,卻也從未生起過一絲修複之意。

江梓念並不知道自己闖下如此大禍。

後來,他將修複好的玄明羅盤在生辰之日獻給大帝之時。

他並未在大帝麵上看到一絲的喜悅。

大帝麵色反而卻越發陰沉。

看著大帝那越發陰沉不見一絲笑顏的麵容,那時,江梓念心中才隱約升起一絲猜測,他是否做錯了什麼?

在修複玄明羅盤之時,他心中亦有過猜疑,這一切是否太過於順利。

玄明羅盤這等蘊含著天道玄機的法寶,他若貿然修複會不會不太妥當

但每當他又些許疑惑之時,崇明真君便會三言兩語將他的疑惑全然打消。

他一遍遍提及大帝痛失法寶之時的隱忍與之後的傷懷。

崇明真君是大帝的親信,江梓念哪裡能想到他竟是魔物的臥底,天界的叛徒。

那時,江梓念每每聽他談及此處,心中便恨不得將這法寶立馬修複好。

江梓念對大帝滿是憧憬孺慕之情,讓他為了大帝什麼都可以去做。

哪怕剝離金元素會讓他元氣大傷,甚至無法保住原型,為了大帝一展笑顏,他亦甘願去做。

重新修複玄明羅盤的過程十分痛苦。

他用了三年去修複這件法寶。

他的金之元素亦是消耗了大半。

玄明羅盤修成的時候,那金色的羅盤之上流轉的命理絲線,全是他用心頭精血澆灌而成。

每一縷都凝集了他的心血。

他滿懷欣喜地以為大帝應當會開心。

他元氣大傷,若是有強者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內裡早已被掏空,維持人型已然是他的極限。

江梓念不願叫大帝看出端倪,在大帝生辰之日,他已然在床榻之上躺了月餘無法下榻,他不願叫大帝發現他為此付出的代價。

最終,他強撐病體去了大帝的生辰。

他想著,這生辰過後,或許他便要找個地方沉睡了,屆時定要找個好的理由叫大帝不要疑心才是。

如此想著,生成當日,他強撐著笑容將那件法寶獻了上去。

三年的心血。

他沒能等來那人的一句褒獎,亦沒能見到他麵上的一絲微笑。

那人麵上的神色越發陰沉。

他甚至從未見過大帝如此冰冷嚴肅的神色。

江梓念在獻上那玄明羅盤之間,心下其實還有幾分自得。

這尋常人都無法修複的玄明羅盤,如今卻被他一介小仙修複好了。

江梓念自修煉以來,無不被人稱讚。

他獻上那玄明羅盤之時,語氣間甚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輕狂。

那時,大帝是如何評判他的。

他在大帝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失望。

那一抹失望撞入他眼底之時,卻叫他心中猛地一痛。

他最不願叫大帝失望。

大帝賜他新生,栽培於他,他刻苦訓練,事事向他看齊。

他這數十年來的驕傲都因這一個眼神而崩塌潰散。

這麼多年來,大帝頭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對他說話,他罵他:“豎子輕狂!”

大帝那失望的語氣他至今還記得。

“怎的如此輕浮無知,實在不足與謀。”

那短短一句話便讓江梓念一下子便癱軟在地。

他看見被一眾天兵壓製著的崇明真君,看著他麵上的黑色魔氣和張狂的笑容。

江梓念再遲鈍卻也明白了。

他犯下了大錯。

他那時究竟對大帝如何哀求地,他卻已然記不清楚了。

他隻記得,大帝說:“你犯下如此大錯,我再留你不得。”

江梓念來時滿腔的熱血全然凍結成冰。

他苦苦哀求他不要趕他走。

但大帝隻是微微看了他一眼,繼而他便被一眾天兵與崇明那魔物一起壓製了下去。

大帝最終判他在九幽地獄中受儘天雷地火之苦,日日忍受饑渴孤寂,刑滿九千年才可釋放。

九幽地獄乃是天界用於懲罰十惡不赦之仙的地方,那種地方向來有去無回。

江梓念那時已然元氣大傷,早已是強弓之末,莫說他全盛時期去那地方都不定然能存活下來。

他如今近乎連人型都保持不住,去九幽之地無異於被判了死刑。

江梓念知道他犯下大錯。

他亦甘願受罰。

隻是,他隻以為他侍奉他身側多年,他對他總該有一點微薄的情分

或許,他雖有罪,卻不至於死。

或許,他能留他一命,讓他之後將將功折罪。

就算

就算,他當真是已然罪深至此,當真必須以死謝罪,他或許念在多年情分之上,讓他死得痛快些,又何必定要他去那等去處受儘九千年的苦楚。

他被判刑之時,有人見此不忍,想為他求情,說,他雖犯下大錯,但卻是年幼無心之過,不至於死罪。

但他卻見他日日捧在心尖之上的大帝隻是麵色冷淡地說道:“他的犯下錯,無論緣由,理應由他一人承擔。”

江梓念曾聽人說過,紫微玉璣大帝乃是幾位帝仙之中最為冷酷無情的一位。

但他從前總以為是那些人胡說,他自初生以來,大帝對人皆是溫和,對他亦是溫和耐心,他總覺得大帝是整個人天界最溫柔的人。

與那些冰冷的神仙不同,大帝是他見過最溫柔和善惡神仙。

但直到那一日,江梓念才明白,原來那些人說的是真的。

天道無情,萬物皆為芻狗,帝仙之後便可領悟天道玄奧,便可維持天道秩序。

若非冷心冷清之人,又怎麼能得天道這般認可,做那帝仙中天道的領銜之人。

紫微玉璣大帝是天界五位仙帝之首,那時,江梓念才明白,他在這等仙帝麵前究竟有多麼渺小。

或許在紫微玉璣大帝這般的強者至尊眼中,他隻是如同渺小螻蟻一般的存在。

天道每時每刻都要殺死多少隻不知名的螻蟻。

他這般弱小,生與死在天道萬物麵前實在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江梓念甘願受罰。

臨走前,他在大帝麵前恭敬地磕了幾個頭。

他問那坐在殿堂之上的大帝,他說,若是他還能回來可否不要將他趕走。他於他大恩未報,隻盼大帝垂憐,叫他殘生能再度侍奉大帝左右,報其恩德。

其實江梓念亦不知道他還能否再回來。

其實他大概是回不來了。

但是他卻還是想偏執地抓著他與大帝之間這最後一縷羈絆。

他看見紫微玉璣大帝那好看的眉眼竟是輕輕蹙了一下。

江梓念生怕自己這話引得他厭惡,但是正要慌忙地補救幾句。

大帝卻答應了他。

一個極淡的“好”字足夠讓他在那冰冷荒蕪的九幽之地支撐九千年。

夢境到這時戛然而止。

江梓念從夢中醒來卻發現身上全是冷汗,天色已亮。

仆人在外麵恭敬地輕喚一聲。

“魔尊派我前來帶您去見上虛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