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上報學校, ”陳霞惡聲道，“你等著處分吧！”
孟微之把拿在手裡的答題紙折起來塞進口袋，她還要給林陌煙看呢, 然後退後一步, 一字一字，分金斷玉般的道：“劉子瑜，她沒有作弊。”
陳霞冷笑：“她有沒有作弊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彆以為學校沒有處理她就能無辜！”
“還有你, ”陳霞的手指快戳到她額頭上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罵老師，還作弊！這次我倒要看看, 你再找什麼理由逃脫？！”
孟微之都要被她氣笑了：“你連證據都沒有，張嘴就胡說？”
陳霞氣不打一處來, 她大力的拍著桌子：“反了天了！你懂得什麼叫尊重老師嗎！你就是屢教不改！”
“證據，你的成績就是證據！”陳霞把兩次的成績單疊在一起, “一個普通班的差生，考的比重點班大部分學生還要高，就比全年級第一名低了兩分，平常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有‘天賦’？啊？”
這個時候, 辦公室的門忽然“哐”一聲被推開了, 朱舸和張老師還有另外一個男老師走了進來, 朱舸看了一眼孟微之, 溫和的笑了一下, 問陳霞：“陳老師, 孟微之同學犯什麼錯了，你生氣成這樣？”
陳霞深吸了幾口氣，理也不理朱舸的對最後進來的那個男老師道：“既然王主任也來了，那就給來處理一下這件事，學生考試成績和以往水平嚴重不符，這不是作弊是什麼？”
她惡狠狠的刮了孟微之一眼：“可是她嘴硬，死不承認，連寒假補課這種理由都好意思說的出口，既然知道補課，怎麼排名還全年級倒數？”
從麵相上看王主任年紀並不大，可是他頭頂就剩下幾撮來路不明的頭發，跟燕京霧霾天的星星似的，看著讓人頭冷。
他拿起上次的成績單看了一眼，問孟微之：“上次考多少？”
孟微之道：“九十二。”
“這次呢？”
“一百四十五！”陳霞大驚小怪的搶先出聲，“比全年級第一就低了兩分！”
王主任“嗬嗬”笑了兩聲：“進步很大嘛，值得表揚，但是你這個成績跨度實在……有點驚人了，我們這次的卷子是聯合三十一中和一二七中一起出的，比高考難度還要稍微大點，所以——”
“要不這樣，”朱舸連忙插話，“重新拿一套難度相當的卷子給孟微之做，她要是真的進步很大，肯定也能做出來，”他說著看向孟微之，“對吧？”
孟微之想了想，點頭。
王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酒瓶底眼鏡，點頭：“可以，我們有備用的B套卷，拿來給這位同學做一下就知道了。”
陳霞一邊彎腰打開櫃子取試卷，一邊語氣嘲諷的道：“有什麼可做的，自己什麼水平心裡不清楚？還不是浪費時間……”
她從B套卷裡抽出英語扔給孟微之：“作吧。”
朱舸把自己桌子上的練習冊和卷子都抱到了張老師桌上，叫孟微之過去坐著寫卷子，又指了指自己的筆筒，示意孟微之拿一支。孟微之隨手拿了支中性筆就開始做，她沒有塗答題卡，所有的答案直接寫在了二卷的答題紙上，就像蘭蔚驚歎的，她做英語題的速度依舊飛快，半個小時剛過，她就放下了筆，把答題紙遞過去給陳霞。
陳霞明顯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麼快，繼而狐疑的接過了她的答題紙。孟微之合上筆，給和張老師擠在一張桌上改卷子的老朱讓開了座位。
陳霞從試卷袋裡抽出答案改孟微之的卷子，結果越改動作越慢，越改動作越慢，到最後一直停滯在某處，就像是被什麼魔咒定住了一般。她的目光帶著一種很深的，執拗的力道，重重盯著麵前的卷子，仿佛能摳出兩個洞來。
“改完了嗎陳老師？”朱舸率先問了一句。
王主任從旁邊踱過來，一伸手拽走了那張卷子，前後瀏覽了一遍，道：“不錯嘛，隻錯了兩道完形填空和一道改錯……這個題答案是不是有點問題？這地方加定冠詞the是正確的。”
王主任在升官之前也是個英語老師。
他抹了抹自己並不存在的頭發，惋惜：“第二道完型做錯實在是不應該啊，和第十八道考察的是同一知識點，第十八道都能做對，第二道怎麼做錯了？肯定是太粗心了……”
陳霞咳嗽了兩聲：“王主任——”
“你先稍等一下，”王主任朝她擺擺手，“這位同學你過來我給你講講你做錯的這道完形填空，你看，你選了C，從一開始判斷考點就判斷錯了啊，你看這句話，這是一個同位語從句而不是定語從句，雖然引導詞都是一樣的，但是考試的時候你必須分辨出它們的不同來……”
陳霞：“……”
這道題王主任講了將近十分鐘，因為他覺得孟微之的同位語從句掌握的不紮實，於是簡要的給她分析了一下這個從句和定語從句的區彆，又當場出了幾道例句讓她分辨，孟微之都做對了，王主任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肯定是搞錯了嘛陳老師，”王主任推了推自己因為長時間彎腰給孟微之講題而滑到鼻尖的眼鏡，“這個學生英語基礎本身就很好，學習能力也不差，態度又端正，這樣的學生大幅度進步完全說的過去啊，而且這一百四十五分才是她的真實水平吧，九十二肯定是發揮失常。”
陳霞急道：“不是，王主任，她高一的時候英語是就是我帶，成績非常差的——”
王主任驚訝：“高一的時候成績差？”
“對對對，您彆不相信，她高一的英語最多就考六十分！”
“那不是正好說明她在進步嗎？”王主任皺起了寡淡的眉毛，“高一六十高三九十，現在一百四，這進步多明顯？”
陳霞：“……”
她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陳老師，你也太疑神疑鬼了，”王主任繼續道，“學生進步速度快這是好事，你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她作弊呢？”
朱舸跟著點頭：“對啊。”
陳霞滿臉怨懟的剜了朱舸一眼，隻好低聲下氣：“是，可實在是她成績進步的太詭異了……”
“行了，孟……”王主任看了一眼成績單，“孟微之同學，沒事了，你先回教室學習吧。”
孟微之“嗯”了一聲：“謝謝王老師。”
“不用謝，”王主任笑了笑，亮晶晶的腦門在燈管底下反光，“好好學啊，爭取下次考個滿分！”
他說完就出去了，陳霞氣的把手裡的紅筆一甩，筆蓋蹦出去老遠。
她一抬頭，見孟微之還站在那裡，叱道：“你還站在這裡乾什麼！”
孟微之哂笑，從她的桌子邊緣上拿回剛做的B套卷答題紙，對折，然後“呲啦”一聲，從中間撕裂成兩半。再對折，再撕，直到那張答題紙被她撕碎成一疊厚厚的，參差不齊的小方塊。
她輕輕的把碎成片屑的卷子放進了張老師桌子邊緣的煙灰缸裡，那裡頭還扔著張老師剛才進門時沒有抽完半支煙。未滅的煙頭觸及到碎紙立刻氤出一縷青色煙氣，緊接著火星子一閃，最頂頭的一張紙屑頃刻化作了灰燼。
白色的紙屑和灰黑的齏粉一起，頗為相得益彰的排布在張老師乾淨的玻璃煙灰缸裡，張老師這才發覺煙頭還燃著，連忙掐滅，抬頭對著陳霞笑了一下。
陳霞隻覺得，不管是煙灰缸裡的卷子碎屑，還是張老師剛才的笑容，都無比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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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微之回到教室，剛坐下，林陌煙就和她後排的妹子換了座位，戳著她的脊背問：“怎麼回事？陳霞叫你乾什麼？”
孟微之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月考答題紙越過肩膀遞給她，低聲道：“故技重施。”
林陌煙看了那張接近於滿分的卷子一眼就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無聲的罵了句什麼，又玩笑道：“難怪陳霞懷疑你，你這進步有點快啊了總，幾乎全對。”
“都是您老教育的好，您的功勞，您的功勞。”
蘭蔚終於忍不住了，問她：“同桌，是不是陳霞那個老女人又刁難你了？”
後排李岩的八卦之心頓起，身體前傾，豎長了耳朵準備聽八卦。
孟微之“嗯”了一聲，道：“她說我作弊。”
“我操！”蘭蔚的聲音有點大，班上其他同學都轉過來看他，他連忙低下頭去，小聲吼道，“她他媽要不要臉，HIA真公報私仇啊！”
前排的同學聞聲也轉了過來，坐在靠走廊的女生專門過去關上教室門，小聲道：“公報私仇是怎麼個說法？我們都覺得陳老師在有意針對孟微之，你之前惹到過她嗎？”
“我們高一的時候她就帶我們班的英語，”蘭蔚咬牙道，“孟微之的同桌有一次考試進步很大，她就非得說人家作弊！要人家承認錯誤，我們都知道小蝸牛膽子特彆小，讓她作弊她都不敢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