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雲沒吭聲。
朱秀華又道,“咱們有兩套房。一套80平,五年前買的,目前貸款全部還清,給你爸媽住。”
“一套150平,去年剛買,咱們一家四口住。當時買的急,不湊巧,買在高位上。如果現在賣出去,算上契稅,少說也得虧40萬。”
“我問你,房子賣了,咱們住哪兒?這虧的40萬怎麼辦?買房時買了車位,汽車能停,換個地方住,汽車停在哪兒?”
蔣國雲沉默良久,“……要不車也賣了?”
朱秀華氣笑了,“沒有汽車,我怎麼接兒子上下學?幼兒園離得那麼遠,每天擠公交嗎!”
蔣國雲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再想想。”
“今天一回來就不對勁,你到底怎麼了?”朱秀華不依不饒,“我知道你上班辛苦,也儘量照顧你的情緒,可是你不能總跟找茬似的看什麼都不順眼。”
她一個人照顧倆孩子,分.身乏術不說,還要受靈異事件驚嚇,她也很辛苦好嗎?
蔣國雲不知道怎麼說。他左思右想,含蓄地提了提,“經濟不景氣,到處裁員。見的多了,心裡有點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我。”
朱秀華無語,“其他地方裁員,跟你有什麼關係?又不裁你。”
蔣國雲:“不能這麼說。大環境變差,個體難免受影響。說不好什麼時候,裁員就輪到我了。”
“我看呐,你就是閒著沒事瞎擔心。”朱秀華揮了揮手,“把湯喝了,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彆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蔣國雲有苦難言,隻得悶聲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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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7點,蔣國雲準時出門,“我去上班了。”
“晚上見。”朱秀華一邊喂兒子,一邊與丈夫道彆。
離開家,步行十多分鐘,蔣國雲拐進咖啡店,點了杯咖啡,隨便找位置坐下。
在他進店後,短短五分鐘內,數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相繼步入咖啡店,跟他一樣點了杯咖啡,接著找位置坐下,臉上或焦急、或茫然、或絕望。
末路窮途,困獸猶鬥,大概是這些人最真實的寫照。
蔣國雲看著同病相憐的中年人,腦子裡閃過一句話,“人到中年不如狗。”
曾經他以為,“經濟不景氣”、“生意難做”、“企業效益不好”、“各地湧現倒閉潮”、“許多公司減薪降職”、“裁員過冬”,是某些人刻意販賣焦慮。
然而輪到自己時,他才發現,世道真的艱難。
一個禮拜前,他工作的好好的,突然被叫到辦公室。
“抱歉,你被裁掉了。”
簽署賠償協議,注銷人力信息,所有手續辦完,前後花了不到十分鐘。
蔣國雲特彆不理解,追著問為什麼。
然而對方隻說,“利潤顯著下滑,公司決定削減成本。除你以外,還有很多人會被辭退。”
蔣國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辦公室。腦子裡一團亂麻,唯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那就是——他失業了。
失業當天,蔣國雲本來想告訴家人,但是到家時,蔣母正在跟媳婦兒抱怨,“隔壁那個老太婆真不是個東西!”
“我跟她說我兒子有能耐,賺得到錢,付得起首付,能貸款買大房,她反倒勸我悠著點。說什麼這幾年經濟好不了,必須降杠杆。要不然裁員潮一來,資金周轉不靈,容易出事。”
“我呸!她當我兒子跟她兒子一樣沒用?我兒子可是程序員,一年30萬年薪!她兒子呢?牙科醫生,一年頂天也就20萬,怎麼比?”
“媽,你彆生氣,那些人就是嫉妒咱們,所以整天胡說八道。”朱秀華好言相勸,“國雲有本事,乾活也賣力,好端端的,人家乾嘛裁了他?”
“況且國雲私底下跟我說了,今年年底有望升職,到時候薪水還能往上提一提。”
“到時候人家被裁,天天苦著臉。您就高高興興去旅遊,饞死她們!”
蔣母聽的心花怒放,“我就知道,我的兒子是最有出息的!”
聽到母親和妻子的對話,蔣國雲怎麼都沒辦法打破她們的期許,說出自己已經被裁掉的事實。
想想自己35歲,經驗十足,找到下家應該不難,蔣國雲便什麼都沒提。
他打算等找到新工作,再把離職的事告訴家人。
辭職第二天,蔣國雲就接到獵頭電話。
對方要求996,隨時做好加班準備。月薪一萬,年終獎六薪,逢年過節另有福利。
蔣國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開玩笑!上份工作年薪30萬,這次獵頭挖人,年薪最高不超過20萬,工作強度還跟上份工作一樣,他瘋了才會答應!
剛被辭退,蔣國雲認為憑自己的能力,找的新工作不應該比上份差。如果工作內容輕鬆,年收入25萬,也不是不能考慮。
拒了這個獵頭也不怕,他自認怎麼也算是個人才,之後肯定還會接到其他獵頭的電話。
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再沒有其他人找過他。
簡曆投出後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蔣國雲這才慌了神。
公司要麼倒閉,要麼忙著裁員,哪還會繼續往裡招人?就職機會大大減少,多名技術人才爭奪一個崗位,市場人才供給遠大於企業需求,這才是經濟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