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沈珠曦擲地有聲一句“放肆”,讓堂屋裡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周壯人不如名,瘦得跟棵豆芽菜似的,人雖還算俊秀,但狹長的眼瞼下透著血氣不足的烏黑,一雙單眼皮柳葉眼裡有股偏離正道的邪氣。

他看著沈珠曦,眼珠子一轉,邁腿朝她走來。

“這位小娘子是誰?怎麼在我家裡?”

沈珠曦還沒答話,周嫂已經把她擋到身後,像護崽的母獅子一樣,怒衝衝地說:“她是李鶩剛過門的妻子,你放尊重些!”

周壯猛地停下腳步,視線重回沈珠曦身上,多了些克製。

“她就是李鶩娶的女人?”

周嫂沒說話,沈珠曦也隻是充滿防備地看著他,周壯討了個沒趣,自己笑了笑,說:“怪不得他不搭理酒西施,也看不上李——”

“周壯!”周嫂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周壯衝沈珠曦做了個不倫不類的揖,笑道:“李娘子彆往心裡去,小弟這張嘴沒個把門,失禮之處還請勿怪。”

沈珠曦知道他這是在裝模作樣,他剛剛對他親娘的樣子才是他真正的樣子,這樣的人,她不屑與之相交,連稍微靠近都嫌作嘔。

大約是她臉上的敵意太過明顯,周壯也知繼續待下去討不到便宜。他拍了拍衣袖,對兩個怒視他的女人視而不見,神態自若地說:

“今兒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兩個婦人拉家長。李娘子,替我向鶩兄弟帶一句好。”

周壯說完,向沈珠曦拱了拱手,施施然地走了。

眼見他的身影消失在籬笆外,沈珠曦伸手扶住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的周嫂,輕聲道:“周嫂子,我扶你坐下吧。”

周嫂沉默著任她扶到桌邊坐下。

沈珠曦剛想說話,周嫂已經開口了。

“我沒事。”她說:“那是我不務正業的小兒子,我倒是習慣了,隻是嚇著了你。”

周嫂拉過沈珠曦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心乾燥而粗糲,布滿深深的掌紋。

“你也彆怕,有李鶩在,他不敢對你做什麼的。”

“我不怕。”沈珠曦搖了搖頭:“我在外邊聽到他對你動手,你沒事嗎?”

“鄉下人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麼事?”周嫂笑了起來,臉上已看不見一絲先前的陰霾。

“他還會回來嗎?”

“今日應該不會了,他就是來要錢去賭,知道現在要不到錢,他也就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可是等我走了,你要怎麼辦呢?”

周嫂笑了笑,避重就輕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她的自強,堅韌,善良,沉默,讓沈珠曦想到了農田裡任勞任怨的黃牛。不論外界給予什麼負荷,她都沉默地消化,沉默地接受,沉默地繼續往前走去。

“我告訴李鶩,讓李鶩幫忙可以嗎?”沈珠曦問。

“不用麻煩了。”周嫂搖了搖頭:“腿長在他身上,他就算不在魚頭鎮賭,他也可以去西城縣賭,去金州外麵去賭,沒用的。”

照這麼說,告訴李鶩的確沒什麼大用。

她猶豫片刻,問:“你丈夫他……”

“他是個甩手掌櫃,不會管的。隻會叫我管,還會怪我管得不好。”周嫂歎了口氣,說:“你剛剛也聽到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父子誰也不比誰好。”

沈珠曦不好評價,隻有眉頭顯而易見地鎖了起來。

“你彆為我擔心了,我也不是頭回遇到這種事,這麼多年,我不也一樣過來了麼?”周嫂握了握她的手,反過來安慰憂心忡忡的沈珠曦:“嫂子是過來人,知道怎麼治他,你放心吧。”

“可是……”

“我那個大兒子是個省心的,”周嫂打斷她的話,笑道:“也許是他在娘胎裡讓娘受了苦,所以生下來後一直都體貼照顧娘,日子再苦再難,隻要想想他,我就又能笑得出來了。這大富人家依然有苦難言,更彆提我們這種窮苦人家,但隻要日子還有一點奔頭,就能一天天的過下去。熬到最後,總有苦儘甘來的一天。”

周嫂樸實無華的話在沈珠曦心裡激起層層漣漪,她又何嘗不是因為一點縹緲無蹤的奔頭,從九天一頭栽進泥濘,仍掙紮著往前走去呢?

連周嫂都沒有放棄,她又有什麼放棄的資格?

“你這孩子,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周嫂哭笑不得,掏出一張乾淨的手帕遞給她。

沈珠曦接了過來,按掉含在眼眶裡的淚珠子,含糊不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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