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等到大街小巷開始兜售編長命縷的彩線和入夏用的扇子,端午也就漸漸近了。

不知不覺,沈珠曦已在宮外生活了兩月。

端午那日,三兄弟一大早就外出置辦過節的用品了,沈珠曦也沒閒著,天不亮,她就被李鶩給拉起了床。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全靠李鶩在一旁碎碎念,念跑了她的睡意。

四人整整齊齊地去了鎮上采辦,兩人一組,回來時每個人都提了不少。

到了晌午用飯的時候,李家餐桌上擺了個滿滿當當。

占據方桌中央位置的,是李鶩用挑兒媳般的嚴苛標準,挑回的隨記雞店最大最肥的燒雞,元寶形的燒雞把肥壯的兩隻雞大腿收得緊緊的,脆皮油亮,色澤紅豔,鹵汁就藏在那紅紅的脆皮下,一口下去,鮮香四溢,齒頰留香。

擺在李鵲麵前的是一條用長盤子裝的家常煎魚,一條有李鶤前臂那麼粗的青魚在文火下煎得金黃,魚皮酥而不破。一碟青翠的炒台菜放在一旁。

李鶤麵前的是炒豬肝和八寶肉。炒豬肝嫩而不生,入口脆爽,八寶肉的材料是現宰殺的上好肉豬,取精肥各半,煨到入口即化後,加入筍片和火腿、海蜇等八寶,成盤時幾色交雜,相映成趣。

沈珠曦麵前的是一碗蘿卜圓子湯,熱氣騰騰,清香襲人,一旁是桌上僅有的一個瓷碟,精致地擺放著四個李鶩前兩日去金州治所帶回來的青團點心。

李鶩麵前的就簡單了,兩碟下酒菜而已,酒壇子比桌上的湯碗還高。

李鶤李鵲吃得停不下箸,李鶩抱著酒壇撒不開手,沈珠曦是桌上唯獨一個不怎麼動彈的人。

天氣漸漸熱了,她的食欲越來越差。

她正愁眉苦臉地戳著碗中米粒,祈禱它們自己消失在空氣裡,李鶩沒好氣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你這是吃飯還是數米飯?”

沈珠曦說:“我吃不下了。”

李鶤立馬插話道:“我能吃!我幫你!”

李鶩抬頭看了他一眼,李鶤馬上縮回了伸出的手,繼續和麵前的八寶肉埋頭作鬥爭了。

“沈珠曦,你過分了啊。”李鶩擰著眉說:“你要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你還吃不下飯,你什麼意思?”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沈珠曦苦著臉說。

她也很想吃,可就是吃兩口就膩,再吃兩口就想吐——她能有什麼辦法?

沈珠曦知道自己有點挑食,可是離了宮之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這麼挑食。她也知道民間沒有她挑食的餘地,她也很想改進自己的小毛病,可她身體不聽理智使喚,就是吃不下啊!

“今天又是什麼理由吃不下?”李鶩說:“這八個菜還不夠你吃的?是不是要給你做滿漢全席你才開得了尊口?”

“夠是夠了……”沈珠曦頓了頓,小聲說:“可我沒胃口……”

李鶩眉毛一挑,看樣子又要白日放屁。沈珠曦已經準備好迎接他的冷嘲熱諷了,心思活絡,人又好——比李鶩好了不知多少倍的李鵲開口了:

“嫂子是不是犯了苦夏?”

“苦夏是什麼?”李鶩問。

“就是到了夏天,食欲不振。”

“對對對,就是苦夏。”沈珠曦連忙點頭:“我在宮裡時,太醫……院裡的藥童也是這麼說的。”

“你是在唬老子?”李鶩說:“那我兜裡沒錢就吃不下飯是不是應該叫苦錢?我得了苦錢,有人給我送錢嗎?”

“大哥,苦夏是金貴人得的毛病,咱們五大三粗的老爺們,想得也得不了。至於你那毛病,不是沒錢造成的,純粹是嘴巴發癢,嘬上一口就好……哎喲!”

李鵲桌下挨了一腳,齜牙咧嘴地拍著小腿上的灰。

“那要吃什麼藥才好?”李鶩說。

“不用吃藥,夏天過去就好了。”李鵲說。

“難道一個夏天你都不吃飯?”李鶩看向沈珠曦。

沈珠曦訕訕地笑了笑:“也不是一個夏天都不吃……多少還是要吃的。你不用管我,等夏天過去,自然就好了。”

不用管她?

她不想他管,想等著誰管?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像個小孩子——不,比小孩子都挑食。

還伺候越國公主——他看,被她伺候的越國公主才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也不知道宮裡這兩人究竟是誰伺候誰。

李鶩冷眼看著她,這呆瓜還知道不好意思,眼神閃躲著不敢看他。

一頓飯下來,雖然沈珠曦沒吃什麼,但有著李鶤這個大胃食客的存在,一桌菜連殘湯都被他蘸饅頭吃了個乾乾淨淨。

用過午食之後,李鶤把竹席鋪在堂屋的地下,倒下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屋子裡就響起了震天的鼾聲。

沈珠曦在裡屋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耳朵裡全是李鶤打雷一樣的鼾聲。她輾轉反側許久後,放棄了午休的想法,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院子裡。

李鶩一直沒進屋,她原先以為他和廚房洗碗的李鵲在一起,沒想到走出內室,卻見到他蹲在桂花樹下,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時而在沙地上寫寫畫畫,時而停下來冥思苦想。

沈珠曦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探頭一看——地上已有半篇文字。

他竟是在默寫千字文。

李鶩忽然轉頭,看到身後的沈珠曦,猛地彈了起來。

他一臉做賊被人逮住現場的心虛,色厲內荏地喝道:“你想嚇死老子改嫁嗎?!”

沈珠曦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飛快地用腳擦去了地上的半篇千字文。她連忙攔住他的動作,說:“你擦什麼呀,還差半篇就寫完了!”

“什麼寫完了?我什麼都沒寫!”李鶩理不直氣卻壯地說。

“我都看見了!”沈珠曦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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