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端午過去三日後, 魚頭鎮一如既往平靜。

鎮上唯一的一家賭坊裡,一樓大廳裡人聲鼎沸,魚龍混雜。穿錦衣的商戶少爺和穿布衣的農民擠在一張賭桌前, 聲嘶力竭地喊著自己押的大小, 一雙雙亢奮的眼睛布滿血絲。

角落一張賭桌上發出男人似哭似笑的叫聲,不知是誰又一夜家貧如洗。周遭桌上的賭徒聞若未聞, 紅著眼睛隻顧自己桌上搖出的骰子。

一枚一兩銀子的籌碼從樓上咕嚕滾落, 兩名樓下的裋褐男子一同撲了過去, 不惜為此大打出手。

站在二樓樓梯口前的兩名穿錦衣的年輕男子發出看猴戲的笑聲,其中一人模樣俊秀, 腰上還彆了一把折扇。

在他們身後, 寬闊的空間裡隻有八張小桌, 桌上放著一堆籌碼,圍坐之人都是富家打扮,或氣定神閒,或愁眉緊鎖, 身旁作陪的不是貌美婢女就是清秀小廝,和樓下雜亂的情景形成鮮明對比。

那以人取樂的俊秀男子又拿出一枚籌碼, 正欲向樓下人群最密集處扔下, 一股大力忽然從腰側傳來。

他慘叫一聲,帶著另一人摔做一團。

“誰敢踢老——”他怒氣衝衝地回過頭,啞了。

二樓在短短片刻內寂靜下來。

李鶤收回踹出的右腳, 佝僂著九尺高的個頭開道走出。他一把揪起最裡一桌背對他的其中一人,像拎輕飄飄的紙片一樣,隨手就給扔到了一邊。

李鶩從他身後走出,一屁股坐到了那齜牙咧嘴之人騰出的位置上。

李鵲推著一個雙手反剪,手腕捆著麻繩的男人, 笑眯眯地走了出來。男子嘴裡堵了一塊麻布,正嗚嗚叫著,一臉哀求地看著李鶩對麵的男子。

李鵲衝著他的膝蓋窩一踢,他就在李鶩身旁跪了下來。

男子撲通下跪的聲音在寂靜的二樓清晰如雷。同桌的幾名賭徒見勢不對,自覺地起身走開了。

李鶩對麵穿銅錢紋綢衣的方臉男人麵色鐵青,臉上的刀疤格外可怖。他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又把視線轉回李鶩臉上,沉聲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鶩拿起桌上一枚籌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胡老板,你說這魚頭鎮究竟是誰握有生殺大權?”

胡一手變了臉色。

“……這兩人終於乾上了嗎?”

二樓欄杆前,先前倒做一堆的兩個年輕人已經爬了起來,一邊暗中觀望,一邊竊竊私語。

其中一人不解道:“胡一手脾氣這麼火爆,怎麼見了李鶩耐性這麼好?”

“你傻啊!李鶩是縣太爺身邊的紅人,打狗還要看主人,胡一手可不想得罪縣太爺。”那模樣俊秀的年輕人說。

“我又不像你,你都差點當李鶩的小舅子了,我怎麼知道李鶩還在縣太爺那兒掛著名號?”

李鴻勃然大怒:“胡說八道什麼!你汙我的名聲可以,你汙我姐的名聲不行,我姐還是待嫁閨中的好女郎,你說的什麼屁話!”

“行行行……咱們不說這個。李鶩和胡一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兒怎麼就對上了?李鶩旁邊跪著那人是誰?”

男子又道歉又作揖,李鴻這才消了火。他拿出腰間折扇,裝模作樣地在臉頰旁扇著風,用餘光從扇子裡定定地瞧了好一會,說:“那不是胡一手身邊的陳二嗎?”

“是乾什麼的?”

“有什麼臟事就乾什麼——”李鴻說:“聽說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怎麼栽到李鶩手裡了?”

“李鶩這是上門算賬來了?要是胡一手讓步了,今後手下怎麼看他?”

李鴻把手揣在袖子裡,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下有意思了,少爺我倒要看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魚頭鎮霸主……”

一炷香的時間後,也不知道李鶩和胡一手說了什麼,胡一手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對身旁的手下吩咐了什麼,接著賭坊就開始趕人。

“提前關門了!都彆玩了,彆玩了!”

腰粗膀圓的打手在樓上趕人,穿長衫的掌櫃在二樓好聲好氣地請貴客離開,又是許諾優惠又是低聲下氣地賠罪。

李鴻也在被驅趕的人裡,他和坐著玩的那些客人不同,他來賭坊隻是看個熱鬨,並不是賭坊的大客戶,因此掌櫃對他並不十分客氣,李鴻心裡不服氣,可也隻有不情不願走出門的份。

他要是不走,那些手膀子比他大腿還粗的壯漢們就來“幫”他走了!

賭坊徹底安靜下來後,胡一手陰沉著臉開口了:

“你既然捉到了人,為什麼不直接稟告縣令大人?”

“死賬的抵消方法你我都懂,我也不想為難你。”李鶩扔下手中籌碼,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說:“來都來了,我也不能空手而歸。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李鴻在緊閉大門的賭坊外等了許久,終於看到大門重新打開。

李鶩打頭走出,身後跟著小山般的李鶤和胸口鼓鼓囊囊,笑得跟過年似的李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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