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1 / 2)

巷口外傳來走街串巷的小販叫賣聲, 巷子裡卻鴉雀無聲。

自稱主簿的生人站在四合院門口,看似客氣,實則倨傲, 眼皮始終聳拉著,視線不落於李鶩身上。

“給我一盞茶時間。”李鶩說。

主簿麵無波瀾道:“李公子, 知府不便久等。”

“如果你們知府不介意我穿著褻衣褻褲求見——我是無所謂的。”

主簿的視線掃過李鶩身上的褻衣,眉心飛快皺了皺:

“……一盞茶時間,請李公子儘快。”

李鶩立馬關門走回前院。

沈珠曦已經起來了, 她披著一件外衣, 右手拉攏領口,站在耳房前擔憂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對門的李鵲也走了出來。

“徐州知府派人來請我。”李鶩說。

“我去叫二哥起床。”李鵲轉身欲走回耳房。

“你們不用急,來人隻叫了我一人。”李鶩說。

沈珠曦立即緊張起來:“徐州知府為什麼請你一人上門?”

“徐州境內並沒有姓王的富賈,咱們路上救的那位王姑娘,恐怕不是普通的商戶之女。”李鶩走進耳房, 隨手解了褲袋,寬大的褻褲轉眼落了下來,沈珠曦嚇得一個旋身衝到門口, 關上了耳房的門。

她握著門把,背對開始換衣服的李鶩,說:“王姑娘知禮節,識文字, 觀她談吐舉止, 的確不是商戶能培養出來的姑娘。”

“心眼也多。”李鶩補充道。

“……王姑娘好像不喜歡我。”沈珠曦低落道。

“你還想和她交朋友呢?”

沈珠曦聽出李鶩聲音裡的嘲諷,低頭不服氣地嘀咕:“誰還嫌朋友多嗎……”

屋子裡隻剩下李鶩換衣服的窸窸窣窣聲,沈珠曦低聲道:

“我想隨蕊和九娘了……你說,她們還好嗎?”

離開魚頭縣已經快半年時間了,離開襄陽也有三個月時間, 經曆戰亂和饑荒,隨蕊和九娘兩個弱女子還好嗎?

“九娘在哪裡都能活得很好。”李鶩毫不猶豫道。

“那隨蕊呢?”

“隨大娘?”李鶩說,“誰想欺負她,就得做好被拿著刀子追殺的準備。要不是老子當年跑得快,屁股上也得挨上一刀。”

沈珠曦忍不住笑了:“還不是你想去偷人家的家傳秘方。”

“怎麼說話的?這叫偷嗎?”李鶩揚起聲音,理直氣壯道,“隨大娘掃帚自珍,老子幫她傳播知識有什麼錯?孔子當年也把彆處學來的知識到處散播,怎麼沒人捅他屁股?合著看老子好欺負?”

“不是掃帚自珍,是敝帚自珍……算了,這不重要。”沈珠曦估摸著他換好衣服了,轉過身來,走到李鶩麵前,為這大大咧咧的粗人理好衣襟和腰帶。

那件他珍愛的聯珠對鴨紋錦袍在路上就被銷毀了,如今他穿的是行李裡最好的一套裋褐長褲,沈珠曦覺得穿這身去見知府未免太過輕浮,可一時間也找不出更好的衣物替換。

“見了知府,一定不能失了禮節,你是白丁,在官員麵前一定要收起現在的傲氣和散漫。”她心中擔憂,不由叮囑道。

“知道了。”李鶩不以為意道,“你相公又不是沒見過知府。老子的上上個老大就是知府。”

是啊,襄州知府。

如今已經人頭落地,聽說襄陽起義時,他的腦袋被割下來掛在城門三天,取下時已經變成了風乾老臘肉。

還有他的上一個老大,那姓江的商人,現在大概已經開始腐爛了。

李鶩這廝,似乎叫誰做老大誰就沒有好下場。

陛下做太子時,就愛風花雪月之事,像李鶩這般能作出《傷豬蹄》等魔音的人,應該不會被他留做近臣。

所以……應該沒事吧?

李鶩取下牆上的匕首,撩起褲管,插進皂靴,又小心地紮好褲腿。

“我走了——”他直起身來,拍了拍沈珠曦的頭,“好好呆著,我要是晌午沒回來,一切聽雀兒指揮。”

他這話讓沈珠曦更加緊張了。

“你……你彆出事,一定要安全回來。”沈珠曦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衣角。

李鶩咧嘴一笑,在她手上握了握:“老子不會有事的,你彆想做寡婦。”

他出了耳房,對站在廊下的李鵲點了點頭,大步流星走到前院門口,拉開雙開的院門,對袖手等著門前的主簿道:

“走吧。”

“李公子請——”

主簿轉身抬手,五指朝向路邊一輛低調沉穩的馬車。

李鶩抬腳走向馬車。

馬車內部和外部沒什麼區彆,空空蕩蕩,除了兩條鋪著軟墊的條凳外什麼都沒有。

李鶩在條凳上坐下,馬車接著一晃,主簿也上車了,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對麵。

駕車的馬夫揚聲道:“駕!”

馬車緩緩前進起來。

緘默的半炷香時間後,馬車停在了一棟闊氣的府邸前。

高門深簷之中,掛著一張肅穆的牌匾,龍飛鳳舞地上書“王宅”二字。

按大燕律法,隻有三品及以上官員和皇親國戚,才能掛府匾,然而大燕都快被人滅了,自然沒什麼人遵守這條法律。

襄陽的範為在自家宅子掛的就是府匾。

李鶩跳下馬,主簿緊隨其後,踩著馬凳走了下來。他拱起雙手,向李鶩行了一禮,道:“李公子自行上前敲門,會有人帶你求見知府。”

李鶩轉身走上兩座石獅子中間的台階,到了大開的紅木府門,一名早已等候在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麵無表情地向他拱手道:“李公子請隨我來。”

侍立兩旁的門房看著裋褐長褲的李鶩,眼神中露出一絲輕蔑。

李鶩視若無物,自家漫步一般老神在在地跟著管家模樣的男子進了府門。

徐州知府的府邸,和襄州知府比起來,風格迥然不同。除了門口的石獅子和高達七階的石梯外,一切都透著沉穩簡樸,沒有範府那樣明晃晃的雕牆峻宇。

比起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在魚肉百姓的襄州知府來,這徐州知府看起來倒是個清官,亦或,聰明的貪官。

管家將李鶩帶到西邊的一間院子,往裡通報之後又等了一炷香,書房裡終於傳來徐州知府王文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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