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第249章“這塊玉,是我夫君李……(1 / 2)

旭日初升,??晴空一片。淡金色的朝陽如輕紗薄絹,包裹著安靜的天地。

一個頎長瘦削的身影牽著一匹駝人的棕色小母馬,慢慢行走在雲卷風輕的天幕下。

傅玄邈拉停小母馬,??停下腳步,??蹲身摘下一支白色的野花。他撫掉爬在花瓣上的一隻褐螞蟻,??拉起方氏的手,將乾淨的野花放到了她的手裡。

“母親,這一片都是這樣的野花,你放到鼻尖聞一聞,??是不是有白蟾墨的香氣?”

方氏半信半疑拿到鼻尖輕輕嗅嗅,色轉為微弱的驚喜。

“……的確是白蟾墨的香氣。”

傅玄邈微笑道:“所以有人說,??壽州製墨世家盧氏的秘訣就是這隻有壽州才有的夏雲花。”

“為何取名夏雲?”

“母親想象一下,夏日一望無際的晴空裡,??如絮飄逸的雲朵便懂。”

傅玄邈的描述,??讓方氏已經黯淡失色的早年記憶浮現出來。

那時她還未眼盲,最愛的便是午食後在涼亭中看一會書,在昏昏欲睡的倦怠中,抬頭望一望一望無際的藍天。那時,??她還年輕,??總覺得日子還有法可想,隻要她更溫柔賢淑,??更體貼人意,??就能換來一個早已沒有心的人的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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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色冷了下來,??放下夏雲花,卻沒扔掉,而是緊緊攥在手中。

新鮮的花汁沾濕她的手心,像已經冷卻的眼淚。

“母親可要下來走走?”傅玄邈道。

“……也好。”

方氏就著傅玄邈的攙扶,??小心翼翼踩到了地麵。

傅玄邈扶著她纖瘦的前臂,慢慢引導她往前走去。

“母親,前方土地不平,下腳小心些。”

“母親,昨夜下些許雨,剛剛來時這地上還有許多露水,現在已全然不見。蟬雨記得母親從前愛用露水泡茶,明日兒子派人送一壺夏雲花上的新鮮露水來。”

他頓了頓,忽而揚起嘴角,柔聲道:

“……也給越國公主送一壺過去,她最講究,若是見到收集的夏雲花露水,定然開心。”

再有怎樣的罅隙,他也是自己的親骨肉,更何況,傅汝秩死後,方氏的心結有鬆動跡象,對傅玄邈聲音裡的情緒波動,她作為一個母親,立時就察覺出了。

他數日低沉的聲音,在今日提起越國公主時,有明顯的輕揚,似乎是卸下重重的負擔。

“……你和越國公主,怎麼樣了?”

她昨日一夜沉睡,直到天亮以後才知道晚宴上發生的那些事。

越國公主當眾指控傅玄邈炸了商江堰,殘殺前鎮川節度使。雖然沒有實證,依然在營地中掀起了無形的巨浪。方氏能感覺得出,身邊的侍人得到打點,對此事隻字不提。可是人們總是會對一個近乎全盲的女人失去警惕,忘她眼睛雖然不清,耳朵卻還能聽見。

她像尊塑像一樣坐在蒲團上數念珠時,那些服侍她的婢女小廝偶爾會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一個盲人,聽力靈敏程度是常人的數倍。

越國公主的指控是對的。她雖不知內情,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沒有明確的否認,那便是承認。

“母親放心,兒子和越國公主很好。”傅玄邈帶著笑意說。

“……你自己做的錯事,不要怪她。”方氏說著自己已經生疏的關心,聲音因克製而顯得冷淡,“你既然看重她,就不該再一錯再錯。你父走後,傅氏已經是朝裡朝外眾人眼中的眼中釘,你若還不懸崖勒馬,早晚會粉身碎骨。”

“母親教訓的是。”傅玄邈說。

“你若還當我是你的母親,就不要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你長成今天這般模樣,想來我也有錯……如今唯一的贖罪辦法,就是你辭官回家,將家財散給那些受害的百姓,我願陪你吃齋念佛,用餘生儘力贖罪……”

方氏說了一通,傅玄邈耐心聽著,不時應聲,卻始終不置可否。

“母親不必在乎外邊的風言風語,蟬雨自有打算。”傅玄邈說,“日頭漸長,蟬雨送母親回去吧。”

方氏應一聲。傅玄邈朝遠處遞個眼色,一個車夫駕著馬車迅速趕來,坐在門外的凝雨下馬車,扶著方氏慢慢坐進車廂。

“你呢?”方氏靠著車窗問。

“燕回在附近巡邏,兒子去和他們彙合後一道回來。母親的馬車有馬小將軍護送,安全無憂,不必擔心。”傅玄邈道。

方氏這才遠離車窗,坐直了身體。

馬車緩緩上路後,凝雨將沏好的熱茶雙手遞給方氏,方氏抿了一口,問:“這是今年的新茶?”

“是啊,夫人。今年的雨水太多,頂級的大紅袍隻產那麼一點,全送到陛下和公子那裡。陛下連宮中娘娘都舍不得賞賜,而公子一到手,就馬上給夫人送來。”凝雨笑道。

方氏想了想,低聲道:“……公主此時應該驚惶不安吧。”

凝雨沒有答話,馬車裡也就陷入了寂靜。

方氏望著朦朦朧朧混成一色的窗外,心中籠罩著迷思:路有遠近,人有親疏,縱使蟬雨犯下滔天大罪,她也做不到大義滅親。除了儘力勸說蟬雨懸崖勒馬,她還能做些什?

“……不回帳篷。”她忽然說。

“夫人要去什地方?”凝雨一愣。

……

沈珠曦坐在羅漢床上,趴著榻幾,一臉憂愁地盯著麵前的乳白色竹紋茶盞。

門簾上忽然映出一個宮女的身影,說:“殿下,命婦方氏求見。”

傅玄邈的母親來找她?

沈珠曦心中疑惑,從羅漢床上坐好才說:“讓她進來。”

方氏被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沈珠曦此前聽說過方氏常年患有眼疾,視力近乎全盲,傅府處尋醫問藥也沒能治好。患上眼疾之後,方氏再也沒有在宮宴上露過麵,這還是沈珠曦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方氏。

她走得很慢,就像每一步都在提防深淵。

“臣婦方氏,拜見越國公主。”

婢女將她帶到羅漢床前方後,方氏抽出婢女扶著的手臂,慢慢地,慢慢地開始行禮。

沈珠曦終於還是忍不下去,開口道:“……不必,免禮罷。”

方氏卻置若罔聞,堅持行完全禮。

沈珠曦請她在榻幾對麵坐下後,宮女沏上兩盞熱茶,茶氣彌漫,模糊對麵方氏的表情。

沈珠曦並不解方氏,此前也交集不多,印象裡這隻是一個永遠低著頭,安靜卑順的女子。她能感覺得出,方氏對自己有些冷淡,似乎並不喜歡傅玄邈尚一個公主。

沈珠曦當時沒覺得有什異樣,畢竟願意尚公主的高門大戶並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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