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一聲,後座的車鎖打開。
蘇醉按上方向盤:“楊哥,你下去吧。”
楊遠航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手上,那雙手瘦削修長,搭在深色方向盤上,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顯得分明。
他怔了一下,才一個激靈回神:“你不進來嗎?”
蘇醉說:“不了,工作上的事還有很多,我得回家加班。”
“回家”這個詞讓楊遠航心裡閃過一股突兀的不舒服。
他想起剛搬來這個小彆墅的時候。
蘇醉像個勤勞的小蜜蜂,興致勃勃地幫他搬完東西,身上還帶著汗,就高興地直往他身上撲。
彎著月牙一樣的眼睛,掛在他肩上,晃啊晃地:“楊哥,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半晌又耷拉下眉眼,聲音也低了下去,看著他的目光盛滿眷戀:“我爸娶了後媽,姥爺家也沒有我的位置,楊哥,我隻有你了。”
而現在,站在這座彆墅麵前,蘇醉對他說出了“回家”這樣的話。
神色從容得像是隨口問他吃了沒有。
楊遠航隻覺得一股憋屈的怒氣窩在胸口,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想說什麼又中途打住,最後乾巴巴地憋出幾個字:“那你忙。”
以前隻要沒事,蘇醉簡直恨不得一直他一起待在彆墅裡,一秒都不分開。
他曾經覺得青年這樣太煩,總想把蘇醉打發走。
但當蘇醉真的開始漸漸重視起彆的事、不再整天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心底又驀然湧出一股憤怒和恐慌,潮水一樣纏上來把他吞噬。
楊遠航下車後沒急著進彆墅,而是站在那裡,近乎專注地看著車裡的人。
蘇醉也沒急著把車開走,他在手機上按了兩下,坐在駕駛座上和人打起了電話。
窗戶的隔音很好,楊遠航隻能看到車裡的青年彎唇笑了起來,似乎很愉快的模樣,卻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好,就這麼辦,小心點,寧願多安排點人,彆辦砸了。”
蘇醉滿意地掛了電話,把手機往旁邊一扔,衝楊遠航露出一個溫軟無害的笑,一踩油門,開車走了。
楊遠航又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彆墅。
·
“砰!”
一大早,楊遠航被重物落地聲吵醒的。
他頭痛欲裂地睜開眼。
腦子像是被什麼砸過一樣,隻能影影綽綽地想起些零碎的片段。
酒吧,男孩兒……
腦海裡最後的畫麵,就是他把人壓在床上。
哦,對,昨天他實在被蘇醉氣得肝疼,又憋得難受,就忍不住去以前經常去的酒吧喝了點酒,找了個順眼的男孩兒,帶回來睡了一夜。
餘光瞥到旁邊隻露出一根胳膊的身影,楊遠航撐著手臂,準備起床。
可能是因為宿醉,這次做完,他不僅沒有一點兒紓解後的舒適,腦袋疼得想被砸過一樣。
他剛想洗把臉清醒清醒,結果一抬頭,就先猝不及防在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中年婦女的身影。
他媽。
楊遠航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媽??你怎麼在這?!”
說完就遲鈍地想起來,前幾天他媽確實和他說過最近會來看他。
隻是怎麼這麼突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到了?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從外套裡摸出手機,果然發現了他媽昨晚發來了好幾條短信,說已經坐上火車,早上就能到。
他那時候正在鬨哄哄的酒吧和小男孩兒調情,縱情聲色,完全沒注意到手機微弱的震動。
楊母拎起,不滿地指責楊遠航:“你還好意思說?我給你發了多少短信?打電話也不回,我還以為是網不好,好啊,原來是在這跟人鬼混,要不是——啊!!”
她一句話沒說完,忽然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樣,發出一聲幾乎破音的尖叫。
她看著楊遠航身邊那個平胸短發的男人,難以置信地問:“遠航!你怎麼能和男、男人,乾這種變態的事!!”
楊遠航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把身邊的男孩兒用被子蓋上,套上衣服,急匆匆下了床。
“媽,你聽我解釋!”
他給自己套上褲子的手都在抖。
他父母離異,他爸嫌棄這裡窮,拋下他們母子走了。
是他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
他媽從小教他的就是要好好學習,出人頭地了,娶個賢惠好生養的媳婦,給家裡開枝散葉,才是個正正經經的好孩子。
這些觀念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被灌輸進他腦海裡,已經成了刻在他骨子裡、抹不去的烙印。
他在青春期發現自己對男同學的興趣比女同學高很多時候,第一個念頭是惶恐。
第二個念頭就是,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彆人知道!
他一直掩藏的很好,整個初高中時期都沒在親人同學前表現出任何異樣。
在所有人的眼中,一直都是那個長得好成績好的優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