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鬼話連篇,沈棠就是跟他學的。徐臨冷笑:“你助理都跑了?”

“孩子麵前,給我留點麵子。”盛總拍拍他的肩,衝沈棠頷首,“小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

連續三次被當個孩子,沈棠心裡不爽,朝兩位家長揮了揮手,心想這還不如和季歸鶴待一塊兒呢。

在季歸鶴麵前,他好歹是個老師。

回座椅上癱了會兒,沈棠冷不丁開口:“小芳,你還是個孩子嗎?”

突然被cue,方好問一個激靈,覷著他的臉色,斟酌著道:“在我父母麵前,我一直是個孩子。”

……算是勉強及格的答案吧。

沈棠戳了戳季歸鶴給他抽的SSR卡片,恍惚了一陣。

早上還待在一塊兒,幾個小時後,已經相隔一千多公裡。

看不到季某人時而欠扁的臉,還稍微有點……不太習慣。

“沈哥?”方好問連著叫了幾聲,把沈棠叫回了魂兒,“到家了。”

沈棠揉了揉臉,轉身下車時還有點迷糊。

真是撞邪,居然想著季歸鶴出了神。

沈棠居住的彆墅小區在A市頗為有名,規劃完美,附近有個湖,冬暖夏涼,綠化工程做得好,環境清幽。棟棟彆墅錯落有致,散布在小區裡,互不乾擾。

除了地價太貴,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也沒什麼不好。

不少明星都住在這一片,安保係統完善,狗仔溜不進來。

一彆幾月,鐘點工每天都來打理著,家裡依舊乾乾淨淨。

知道主人今天回來,阿姨臨走前還煲了湯。沈棠接過行李,讓司機送方好問回去,嗅著香味兒,扯鬆領口,往沙發上一躺,這才有了回到家的真實感。

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忽然笑了笑。

也挺好的,這是他自己的家。

雖然徐臨堅持要沈棠多休息幾天,不過神隱了幾個月,再不露臉,憂心的媽媽粉姐姐粉甚至奶奶粉們就要鬨了。

休整了兩天,沈棠再次投入工作,重新在大眾視線前活躍。偶爾微博上和阮軻互動一下,再暗搓搓地和季歸鶴互相點讚,搞得雙方粉絲滿頭霧水。

生活回歸正軌。

沈棠忙著工作的同時,也在繼續研讀程振的新作《玫瑰刺》。程振在圈內頗為有名,才華橫溢,既是編劇又是導演,選角挑剔,拿過國際大獎。

洛遙沅特地透底,就是為了讓沈棠做好準備,說不定拍了這部電影,就能獲獎了。

雖然實力得到公認,但未獲大獎是黑子的攻擊重點。沈棠不在意,關心他的人心裡卻不舒服。

試鏡日期通知時,沈棠早就做好了準備。

《玫瑰刺》是一部雙男主的懸疑電影,名字取自劇中的案發現場——死者的雙眼在生前被玫瑰刺生生刺瞎,身邊散落著破碎的玫瑰花瓣。

男主的安排倒是很俗套,是私家偵探和反派醫生。

看似混不吝、實際正義感爆棚的私家偵探,與神秘狡詐、心理變態的心理醫生。

沈棠選擇試鏡反派醫生。

這回的試鏡出乎意料的順利,沈棠的外貌和演技都得到認可,果斷拍板定下。

六月五日,宜開工、出行、蓋屋、嫁娶……萬事皆宜。

果然出門得看黃曆。

試鏡結束,沈棠給徐臨報了信,便換了身衣服,低調地坐車去了機場,登上去S市的飛機。

大概是因為以前工作繁忙,睡覺時間多半擠在飛機上,沈棠一上飛機就條件反射地犯困。他戴上眼罩,渾渾沌沌地陷入夢裡,在一片黑暗裡,看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

小小的一個,淚眼朦朧,彷徨無助。

這麼個孩子,粉雕玉琢的,淚眼汪汪地看來,任誰都會心軟才對。

經紀人擦著他的眼睛,好聲好氣地哄:“小棠乖啊,爸爸媽媽明天就來看你了,小棠是最乖的孩子對不對?再參加完這個節目,好好表現,爸爸來了就獎勵糖吃哦。”

沈棠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著這一幕,心想,騙子。

沒有人來看他。

抽泣聲和安慰聲漸遠,夢裡的場景一變,小時候的他躺在病床上,小臉蒼白,冰涼的藥水通過針管,一點一點送進他的體內。

經紀人在外麵,和電話那頭的人爭吵:“……病倒了!高燒兩天,你們不給請假,直接虛脫昏迷了!送到醫院,醫生罵了我一頓,就是個小孩兒,你們想逼死他嗎?我乾不下去了,他爸媽呢……”

斷斷續續的電話持續了很久,病床上的小孩兒睜開眼,側頭靜靜地看著那瓶輸了一半的鹽水。

經紀人回來,給他掖了掖被子,對上那雙漂亮的、充滿期冀的眸子,欲言又止,彆開眼,半晌才勉強笑了笑:“小棠,你爸爸媽媽……明天就來了。”

又是假話。

沈棠閉上眼。

都是假的。

日複一日的謊話,沒有人來看他。

他很清楚,這隻不過是場夢,卻無法掙脫。閉上眼也沒用,那些畫麵依舊糾纏不休,浮現在他眼前。

時間像長廊上的壁畫,一幅幅越過,直到他十五歲那年。

他被親生父母遺棄至波瀾裡,從五歲到十五歲,回去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十五歲那年,正在上升期,本該忙到一整年都回不去,卻還是回去了。

因為媽媽的死訊。

沈玫那時候也是個小豆丁,見到他就哭得喘不上氣,卻沒有責怪他為什麼不早點回來,見媽媽最後一麵。

肝癌,好幾年了。

苟延殘喘地拖著那副病弱的身體,不知道是什麼驚人的信念,竟讓她堅持了那麼久。

所有人都瞞著他,包括徐臨。

他在頒獎現場領了獎,才接到沈筠的電話。

心臟充滿了擠壓感,沈棠喘不過氣,四處一片黑茫茫的,黑色的風浪似乎要將他席卷而入……直到一雙手越過風浪,伸過來擦了擦他的眼淚,遞給他一顆糖。

糾纏不休的噩夢倏地平靜下來。

沈棠蹙著眉醒轉,默然片刻,摘下眼罩,摸了摸腕上的銀鐲。

他在媽媽生前的房間裡,翻出了他從小到大的海報、專訪雜誌、台曆、寫真集……他曾以為從未得到過重視,卻不知她躺在病床上煎熬的那幾年,一直注視著他。

她在病床上的最後一刻,是不是看兒子拿了獎,便欣慰地合上了眼?

飛機還有半個小時降落,窗外雲層渺茫。

沈棠閉上眼,擦了擦濡濕的眼角,心想,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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