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喬就這麼被雪刃牽著手走進了對麵的營帳裡, 走進去以後,她就看見了營帳內乾淨素樸的擺設,認出了這是雪刃的風格, 這裡應該就是他的住處了。
在走進去以後, 雪刃才鬆開她的手,垂眸看著她。
營帳內很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阮喬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裡很緊張,不知道他帶她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就在她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想要開口的時候,他卻忽然朝她走近, 他不動還好,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後退。
但雪刃就算是皇子, 他的營帳空間也是有限的, 她沒退幾步就感覺到了身後抵著了一張床, 而這時卻正好見雪刃卻朝她伸出了手,她下意識躲避開, 卻因無處可避而不小心跌坐在了床上。
而雪刃的手還停頓在空中,他垂眸看她, 她也望著他, 氣氛一時間極為尷尬。
像是覺得她誤會了什麼, 雪刃看著她, 微微抿唇, 道:“公主, 我隻是想給你上藥。”
聽見他的話的時候, 阮喬愣了下, 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她的皮膚很白,被繩子勒出的紅痕就特彆明顯,還有點兒被粗繩磨出來的血絲滲出來。
隻是她這一路走過來已經習慣了也就沒怎麼覺得疼,她還以為他都沒怎麼看她,實際上他卻連她手上的傷口都注意到了?
“不用了,這隻是小傷而已。”阮喬有些尷尬地捂著手腕,她還以為他是真想報複她什麼的。
沒想到他居然還會關心她的這麼點兒小傷,不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
雪刃卻沒有聽她的話,在她的膝邊蹲了下來,拉住了她的手。
阮喬愕然地看向他,他沒有看她,鼻梁高挺,輪廓深邃,神色平靜淡漠,卻讓人心裡莫名一動,有些鼻酸的感覺。
她有很多想要問的話,想要知道他這兩年的生活,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會恨她,但都沒有勇氣問出口。
反倒是他此時過於平靜卻又溫柔的舉動卻極其自然,仿佛她並沒有對他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似的。
她在他的身上看不出半點兒對她的恨意,不知道是他藏得太深,還是他真的不在意她對他的傷害了。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跟原著一樣已經被女主占據了整顆心,對於她既沒有愛也沒有恨,所以能做到這麼平靜。
或許他現在就隻是將她當成了舊識而已。
阮喬看著他的臉,滿腹疑惑,但雪刃卻似乎並沒察覺到她的目光,隻平靜地將她的袖子拉了起來,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瓶子,將藥膏塗抹在她的手腕上。
藥膏剛擦上去時有種很火辣的刺痛感,阮喬的手不自覺往後退了退,此時雪刃抬頭看向她,兩人的距離很近,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熟悉眼眸,她怔了下,有一種仿佛他還是以前那個會關心她聽她話的影衛似的,下意識就解釋道:“有些疼。”
雪刃凝眸看了她片刻,道:“我會再輕一點。”
聽見他的話,阮喬隱約能感覺得出他好像真的沒有什麼惡意,不由微微放鬆了些,看著眼前平靜卻隱約透著溫柔的雪刃,有些找回了以前相處時的感覺,便“嗯”了一聲。
雪刃修長的手指將她腕上的膏藥塗抹均勻,動作很輕,她便也不感覺怎麼疼了,隻是有些出神地看著他,心情有些複雜。
而此時她又坐在他的床上,他半蹲在她的身前給她上藥,儘管他的神色很冷靜,但她卻感覺隨著他輕柔的動作,她的臉頰微燙,感覺到此時的氣氛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感覺。
她便忍不住沒話找話,打破了這古怪的氛圍,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雪刃沒有抬頭,隻沉默了片刻,道:“因為陛下想要大梁。”
阮喬沒想到他這麼坦誠地就回答了,好像完全沒有將她當成敵國的公主,而他口中頗為疏離的陛下不就是他親爹嗎?
阮喬看了他一眼,試探性地開口:“我聽見他們叫你殿下,你……是楚國的皇子?”
雪刃“嗯”了一聲,神色很淡漠,仿佛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也根本不在意這個皇子身份似的。
這時,他已經替她的左手上好了藥,又開始給她的另一隻手上藥,他的動作溫柔細致,不像是本應養尊處優的皇子,簡直就跟以前那個卑微伺候公主的影衛沒什麼兩樣。
阮喬心裡的感覺就很奇怪,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深受那十幾年影衛生活的影響,所以擺脫不了奴性了?
可是,她想起了方才在那些將領麵前冷漠深沉的青年,那些人對他又敬又怕,可看不出什麼奴隸的樣子來。
大概是雪刃這樣溫柔給她上藥的樣子令她少了些疏離和忐忑的感覺,她便忍不住想要知道一些更多的信息,比如他這兩年過得如何,楚國宮中的那位寵妃女主和男主的感情狀態如何。
但不等她斟酌出該怎麼問才好,卻又忽然聽見雪刃清冷的聲音道:“公主又為何來這裡?”
提起這個,阮喬就不由覺得挺倒黴的,要不是遇上了秦祐廷的話,她現在也不會處在和前任重逢這樣一種尷尬境地裡,早就和表嫂她們到了江城了。
她和表嫂去江城避難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可說的,因此她就簡略地將她們前往江城卻被秦祐廷抓來的事情告訴了他。
雪刃隻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眼神平靜,也沒有絲毫攻擊性,讓她有一種和舊友敘舊的感覺,便不由更放鬆了些。
等她說完以後,雪刃已經替她上好了藥,卻還是沒有起身,隻抬頭望了她一眼,過了片刻,忽然問:“那秦琅呢?”
他冷不丁提起了秦琅的名字,阮喬就愣了下,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夜裡,她為了和秦琅成親而選擇了拋棄他,他連夜冒雨離開了秦府,那時他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阮喬的神色愣住了,原本平和的氣氛仿佛一瞬間就因為這個名字而忽然有些冰凍了。
但雪刃卻好似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凝固,仍舊看著她,耐心地等著她回答。
阮喬不知道他忽然提起秦琅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翻舊賬了,在他的目光裡不由心虛起來,道:“他自然還在玉門關。”
雪刃看著她,那神色似乎有些變化,但她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片刻後,就聽見他問:“他為何不陪公主一起離開?”
阮喬不明所以看著他,道:“玉門關軍情緊急,他走不開的。”
雪刃便不說話了。
雖然他的神色還是很平靜,但她卻能隱約感覺到她好像說錯了什麼,因為雪刃已經有些生氣了,她好歹也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儘管他喜怒不形於色,但她還是能察覺到一些他情緒的細微變化的。
她抿了抿唇,在提到秦琅的時候他生氣了,所以他對於兩年前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的吧,他生氣的是她為了秦琅拋棄他的事情?
阮喬一時間隻覺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沒有資格去讓他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