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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茴正好帶著親戚家小孩兒出來出來堆雪人,見到他還很吃驚:“懷恕,你回來了怎麼也不跟老爺子說一聲?”
程懷恕的嗓音含著疲憊:“臨時決定的。”
部隊紀律嚴明,所有批假期限都不長,還得提前打報告。
蘇茴連忙招待說:“寧寧、懷恕,外邊兒冷,先進屋吧。”
屋內暖氣很足,棠寧穿著高領毛衣都能汗涔涔的,又不經意地多瞥了程懷恕幾眼。
男人身上的軍裝熨帖平整,很惹眼。
老爺子正跟晚輩下著圍棋,唯有這個時候才能放下架子,笑得和藹幾分。
不過聽到蘇茴說程懷恕回來了之後,老爺子的臉色直接變沉,扔下棋子就扭過頭問:“你還知道回來?我差點以為你都忘了我這個爸。”
程懷恕對這種斥責置若罔聞,平靜道:“我帶了您愛喝的龍井。”
這次回來,車的後備箱裡裝了不少年貨,負責送他回來的司機也就一並搬下來了。
剛剛還歡聲笑語祥和一片的彆墅在老爺子發怒後如至冰窟。
這中間隻有蘇茴來打圓場:“爸,您彆氣,今天除夕,團團圓圓的好日子,大家和和氣氣的最好不過。”
老爺子到底嘴上苛刻,氣的吹胡子瞪眼,年夜飯上也沒少旁及側擊問起程懷恕的近況。
一直到快十二點,江城的夜空中煙花綻放,轉瞬即逝。
蘇茴為了緩和家裡的氛圍,提議說:“好不容易團聚一次,不如照張全家福吧。”
燈光暖融,不知道誰給她扶正了,旁邊站的就是高她一截的程懷恕。
距離太近,讓兩人之間的儀態看起來很是親昵。
棠寧讓程旭把那張照片傳給自己,然後保存在私人相冊裡,上了個密碼。
程懷恕休假時間有限,隻在家裡待了一天就打了個招呼離開。
那之後,棠寧很少收到他的消息,卻悄悄地把打印的那張照片單獨剪下來有她跟程懷恕的,一直都放在錢包裡。
下學期開始後,江城也步入初春。
驚蟄時節,天氣潮濕又寒冷。
而高考前的倒計時在進入三月後消逝的愈發迅速,像是流沙逝於掌心,感覺什麼還沒握住,就到了真正奔赴“戰場”的那一刻。
百日誓師大會上,棠寧收到了自己高三開學時交上去的那封信。
於紅當初讓他們寫下自己的目標,現在返回回來,是看看自己完成了多少,能不能在最後時刻不留遺憾。
她沒有啟封,而是再次放在了抽屜的鎖櫃裡。
後來五月份照畢業照,棠寧也是莫名其妙被推到站在了最中間,不經意間,她想起來跟程懷恕的那張合照。
恰巧攝影師高喊道:“同學們不要閉眼,三二一——”
照片定格,十七歲的棠寧在這張畢業照裡笑得最是明媚燦爛。
高考前幾天,棠寧已經收拾好了學校的書本卷子,還看到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撕書,像漫天雪花紛紛揚揚從教學樓上落下。
蘇茴怕她緊張,晚上一直帶她出去散步。
棠寧則是咬著路邊買的碎冰,享受著夏日晚風的吹拂。
望著天橋下的車水馬龍,她的心裡不知不覺安定了不少。
正式開考那天,江城太陽毒辣,不過考場內有空調冷氣供應,一丁點兒都不會讓人感覺到熱。
考完英語,宣告著兩天高考結束。
棠寧大的心情還算平靜,從考點出來時隱約能聽到後麵學生的歡呼聲。
終於解放了。
蘇茴和程柏城已經早早地在校門口等候她,棠寧飛奔過去,很輕地抱了蘇茴一下。
那一天晚上,她把語音消息發了出去:[小叔叔,我高考結束了。]
高考結束沒有預想中的驚心動魄,棠寧洗完澡後倒頭就睡,恨不得睡的這一覺能消散近一年來積壓的疲累。
在張玲月再次緊張自己的作文有沒有跑題時,她甚至心大的連答案沒對。
直到最後成績出來,棠寧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張玲月一個電話打醒。
張玲月焦急道:“寧寧,你查分了嗎?成績出來了,班群也炸了。”
棠寧按照流程走完,成績就從網頁上彈出在眼前。
到下午,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成績應該穩上京城舞蹈學院了。
蘇茴一連緊張了十幾天的心終於放下,看著比棠寧還高興,又想著再去歸元寺上柱香還願。
到了晚上,蘇茴就跟程柏城商量起了這事兒:“柏城,要不然我跟程懷恕打個電話吧,問問他寧寧的升學宴來不來?”
程柏城合上手裡的財經雜誌,揉了揉眉心:“聽爸說,他明天晚上就要從江城八點飛去京城。”
蘇茴歎息道:“那就是趕不及了。”
棠寧一直站在門外,聽到了程懷恕三個字後,腳步就完全挪動不得。
她擰開門,乖巧地說:“媽媽,我明天去參加謝師宴,跟同學一起。”
蘇茴一臉慈愛:“去吧,注意安全。”
睡前,蘇茴還給她轉了一筆賬,說是謝師宴參加完之後可以好好放鬆去玩一玩。
謝師宴在離學校很近的一個酒店辦的,男同學喝的鬼哭狼嚎,就連於紅也難得紅了眼眶。
聚餐結束,他們一行人還想去唱K,棠寧拒絕了,說還有事就匆匆離開。
江城盛夏,一聲悶雷後,大雨兜頭澆下。
棠寧在酒店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說:“師傅,去機場。”
去機場的路很遠,但掐著點應該是來得及。
機場內人來人往,她的裙邊還被濺到了不少雨水,濕冷地貼在腿側。
棠寧收完傘,試著給程懷恕打過去電話:“程叔叔。”
程懷恕明顯愣了下:“寧寧?”
棠寧試探著問:“小叔叔,我能過來找你嗎?”
少女的一雙杏眼水濛濛的,眼睫上掛著未落的雨水水滴。
他沉聲道:“我在機場。”
“我也在。”棠寧給他報了個具體位置後,就在原地坐著等他過來。
過來時,在一派明亮的燈光下,棠寧看見男人身影落拓,五官鋒利分明。
又有將近小半年沒見,她心中頓時翻湧起片刻的驚濤駭浪。
可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衣著豔麗的女人。
她蹬著高跟鞋小跑了幾步,嬌嗔道:“懷恕,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棠寧咬了下唇,下意識避開女人投過來的視線。
那種心情是看起風平浪靜,實則早就百轉千回。
“小叔叔。”棠寧叫住他,心頭泛上陣陣苦澀,最終又被她一一咽下。
程懷恕站在她身前,籠罩下一層高大的陰影,眉間蹙著:“怎麼突然過來了?”
“我......”
話還沒說出口,女人的手機就響了。
陳禾沒避嫌,當著棠寧的麵接了電話:“爸,我知道了,我跟懷恕在一塊兒呢。”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陳禾的笑容愈發舔蜜:“知道,改天就帶回去見您。”
後麵的話棠寧沒敢繼續聽,耳朵裡像是灌入了過量的海水直冒泡。
陳禾把手機遞給他:“懷恕,我爸說要跟你講幾句。”
程懷恕猶豫道:“陳政委?”
後麵的話,他拿著手機去旁邊講了:“軍區那邊......”
陳禾自然地坐在了她旁邊,揚起一抹關切的笑:“小朋友,你一個人過來機場找人啊?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棠寧怕自己跟陳禾再待在一塊兒,會忍不住哭出來。
那樣很丟臉。
“下次再見麵,你就要叫我嬸嬸啦。”陳禾很是自來熟地安撫說,“所以不用這麼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