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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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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寧默默咽了咽口水,腦子跟放老電影差不多,一幀一幀循環播放著程懷恕抬手解軍襯的動作。
明明就很坦然的一個動作,他一做,就意外的色氣,像是舉手投足都帶著欲。
當然,平白無故被扣了一口黑鍋,棠寧也不能不做聲,沒什麼底氣道:“我······我才沒有。”
越往後說,她嗓音越低,在老男人那種流氓話麵前,完全敗下陣來。
棠寧算是徹頭徹尾地明白了。
這人真是越老越不正經。
她抱著程懷恕的軍裝外套,給他放回原處,慢吞吞說:“那我先回去了。”
程懷恕沒再戲謔小姑娘,慢條斯理地扣好扣子,神情恢複成一派清冷:“路太黑,我送你回去。”
兩人各自住下的帳篷相離還是有段距離的,又是在荒郊野外,所有的燈都是應急臨時加上的,不排除經過的個彆地方黑燈瞎火。
更何況,在災區救援這種緊張時刻,也不能保證誰的人身安全是能完全得到保證的。
月色慘淡,散落下來的微光拖曳著兩人的身影,隨著行走的動作,影子無聲地交疊了一起。
棠寧跟他並肩走在一起,踩著地麵的影子,煞是認真地問:“對了,薑小滿的恢複情況怎麼樣了?”
程懷恕跟她走在一起,就會下意識放慢步伐,他撩起眼皮說:“醫生告訴我他的生命體征已經轉為平穩了,所幸救助的及時,雙腿都保住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但棠寧知曉他們身份的特殊性,啞聲問道:“那他還能回到部隊嗎?”
薑小滿跟程懷恕的遭遇很相似,都是經曆過一遭生死關,在身體和心理都處於不穩定的情況,誰也不能保證今後的路會怎麼樣。
程懷恕目光堅定,字字有力:“放心,我相信他。”
無論他們經曆過什麼挫折,從怎麼樣的苦難裡活下來,他們裡麵都沒人忘記自己中**人的身份。
棠寧不自覺眼眶發酸,眼睫顫動道:“小叔叔,你在維和場上應該看過、經曆過不少這樣的瞬間吧。“
程懷恕因她這番話勾起了幾年前的回憶,喉頭微哽:“我剛到南蘇丹那一年,從恐/怖/分子手裡救下來一個男孩,然後下一秒他就拿刀捅過來,我沒有辦法······”
說完後麵,他眼眸緊闔,肩胛骨聳動,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棠寧不用他多說,能猜測到後麵的結果。
這當然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麵。
可是他們心底都明白,這些被當地恐/怖/分子俘虜走培養長大的小孩兒,早就不是正常兒童的心智,他們被恐/怖/分子馴化利用成同類,成為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待在南蘇丹的那段時間,程懷恕見過交戰區慘無人道的行徑,看過戰地醫院被喪心病狂的人毀於一旦,無數平民流落街頭,吃不飽飯,甚至下一秒就會遭遇襲擊,家破人亡。
那種時刻,除了為自己背後和平安定的祖國感到自豪,他從來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深切地為之悲憫。
程懷恕還記得自己剛入軍校時,一位大校到學校講話。
他說,我們從來呼籲的就不是靠戰爭解決問題,可也從來不懼怕戰爭。
隻有守護好這一方國土,才能讓骨子裡的血脈流傳下來,不會像一些被侵略的國家被篡改文明,成為任一國家的附庸。
這樣的信念在他服役的期間一直淬進骨子裡,內心的火焰從來就沒有一刻熄滅。
棠寧瞳仁漆黑,內心像是蕩滌過一陣春風,為之煥發出很強烈的衝動。
程懷恕不想讓她為自己過往的那些事擔心,風輕雲淡道:“好了,不說了。”
他一如既往地叮囑道:“你早點休息,這兩天災區就會安排撤離的任務了。”
棠寧點點頭,與他目光交織。
她想,四年前,自己的喜歡到底不是付諸東流。
即使兩人沒能重逢,她也從來不後悔喜歡上這樣的程懷恕。
······
回到帳篷裡,比恩正脫下染了血的白襯衫,換上一件乾淨的病號服。
可能是程懷恕那些話太觸動埋藏在心底的情緒,她都快忘了帳篷裡還有其他人跟自己目前是朝夕相處的。
棠寧放下門簾,退後一步,窘迫道:“對不起比恩,你先換衣服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少年白淨的脊背有一處很像槍傷的痕跡。
上一回她見過程懷恕的背後有這樣的傷痕,於心不忍的同時,才聽見他解釋說這些傷痕承載著什麼。
所以棠寧很警覺地知道槍傷不同於其他傷痕,即使處於恢複期,也非常明顯。
如果她沒看錯,比恩的身份應該不會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正在腦海裡思忖盤算時,比恩撩起門簾,站定在她麵前,眼神平靜無瀾:“你進來吧。”
棠寧粗略地翻了下那袋子藥物,試探道:“你身上的傷口好像很嚴重,這些外敷藥真的不用嗎?”
“快好了。”比恩的口吻稀鬆平常,“應該用不上。”
既然如此,棠寧也沒什麼好說的,默默擦完藥後,她扯過被子蓋上。
心臟在胸腔真跳,她呼吸很靜,在黑夜裡觀察著比恩的動靜。
少年保持著一個姿勢蜷縮在床上,半天都沒有翻身,看上去已然處於熟睡狀態。
糾結了一番,棠寧想,但願她的感覺有誤。
再次睜開眼,另一張床上早就沒有比恩的痕跡,被子倒是疊的整整齊齊。
棠寧心下一慌,想起程懷恕跟她說的維和戰場那些被培養成殺手的孩童。
她顧不得彆的,趿上鞋子,想往程懷恕駐紮的帳篷前進,能說明情況就更好了。
然而人剛走出帳篷,少年邁著步子回來,倏然間看向她眼底。
那種眼神冰冷、嗜血,不帶絲毫感情。
棠寧竭力控製著緊張的心跳,從聲帶裡擠出幾絲聲音:“早上好。”
比恩勾起唇,漫不經心道:“姐姐,你這麼著急去哪裡?”
棠寧靈機一動,隨意扯了個借口:“沒有,我去洗漱。”
洗漱完,她身上全是薄荷的清新氣息。
“我們明天就能從災區撤離了,你也可以安心地找你的家人。”棠寧不聲不響地轉移著話題,想試圖找出他的真實目的。
“是啊。”比恩仰躺在床上,用手臂枕著後腦勺,“真是想想就興奮呢。”
比恩遙手指著桌子上的包裝盒,問:“姐姐,你吃早餐嗎?”
棠寧起了警惕心,隻能想法設法周旋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排隊等就可以了。”
少年薄薄的一層黑發覆在額前,比恩像是很失望地耷拉著眉眼:“我看你這兩天都喝的粥,專門早起為你帶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