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抱著她乾啞著嗓子嚎哭出聲。
敬嬪卻好似沒有感覺一般,呆呆的坐在原地,淩亂的頭發散在臉頰邊,臉上的血跡和淚水混合後被暈開,眼神空洞嚇人。
永和宮中貴妃與敬嬪打起來了一事很快便傳到了康熙的耳中,康熙勃然震怒。
隻聽說有高位嬪妃變著法子找茬懲戒低位嬪妃,還沒聽說有妃嬪自己上手撕打的,就算打的是個奴才,也是萬萬的不應該,簡直是不將皇家的體麵放在眼裡。
事到如今,康熙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所有人嚴禁在後宮談及此事。
之後,便是奪了貴妃佟佳氏的協理六宮之權,並將她和敬嬪王佳氏一並禁足在自己宮中。
隻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即使上麵下了禁言令,卻還是阻止不了後宮妃嬪們私下裡傳的飛快的消息。
玥瀅躺在一張內務府新送來的搖椅上昏昏欲睡,聽到這個爆炸性新聞,頓時所有的睡意都被八卦趕跑,一臉興奮的坐了起來。
弄巧連忙幫她按住搖椅的靠背,防止她不小心再摔倒。
“這時真的假的啊,聽著也太玄乎了?”
玥瀅嘖嘖歎著,還是覺得頗為不可思議。
兩個主位嬪妃,其中一個還是剛剛掌了協理六宮之權的貴妃,當然這個貴妃是佟佳氏的話,好像也沒那麼不可理解了。
“這事現在知道的人還真不多,頂多就是幾位消息靈通的主位娘娘知曉了,畢竟皇上下了禁言令,承乾宮和永和宮這兩天更是連得臉點的奴才都不能進出,私下裡沒幾個人敢議論這事,畢竟也算是皇家的醜聞了。”
玥瀅一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你說這事是之前就策劃好的,還是貴妃真的就被敬嬪氣到什麼都不顧,臨場發揮了這麼一出?”
弄巧搖了搖頭道:“不好說,貴妃娘娘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若說這事情是她一時氣急做出來的,也不是不可能。”
玥瀅卻是嘴角彎起,一雙大又圓的杏眼微眯,笑道:“可我怎麼覺得這是有點不對勁兒呢?”
“主子怎麼說?”
“我也說不好,就是覺得奇怪,總有哪不大對,不過這各種細節我們也不清楚,所以沒法說,還是等著看皇上的處置吧。”
壽康宮。
康熙臉色陰沉的坐在炕桌邊,太皇太後坐在他的對麵,言辭帶著寬慰的開解著孫兒。
自從八月吳三桂的死訊傳來,三藩戰事戰果已定,祖孫倆人也終於破冰,重修於好,其樂融融。
是以事情一出,康熙心中怒火抑製不住,卻又礙於皇家顏麵不能將生氣的原因顯露人前,隻好到祖母處訴苦,在求個解決的法子。
“孫兒這會決不能輕饒了佟佳氏,昨兒個朕去瞧了敬嬪,那頭發叫她剪得——”
康熙一想到敬嬪那神情呆滯,目光空洞的樣子便覺得揪心,畢竟是自己多年的枕邊人,會變成這幅樣子也有自己的原因在,若不是他屬意敬嬪撫養剛出生的四阿哥,也不會招致佟佳氏如此嫉恨。
“那你想如何處置佟佳氏?降她的位份,還是令她永遠禁足不出?”
太皇太後有些蒼老的聲音穩重平靜,像一杯溫水漸漸澆滅康熙心頭的火氣。
“朕——”
康熙皺緊了眉頭,卻還是猶豫了半天沒有說出口。
太皇太後沒有看他,隻是半闔著眼慢慢轉著手中的一串古樸光潤的紫檀佛珠。
“你舅舅昨兒個進宮了吧?”
康熙默不作聲。
“你舅母今兒在我這從早上一直哭到了晌午,跟我請罪,說是把女兒養得太過嬌慣放縱,本想著大了找一門老實可靠的親事,有她姑母和皇帝表哥撐腰,哪裡會受什麼委屈,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嫁進了咱們愛新覺羅家,她悔啊!”
康熙捏緊了手中的拳頭,神情變幻不定,卻還是沒吭聲。
“唉,若不是你母後去的早,她也不會進宮來,你母後一輩子都埋怨著深宮冷寂,爭鬥太過,她本是個活泛性子,後來生生拘的鬱結難解,這麼一個嫡親的侄女兒,是萬萬不願她嫁到皇家的。”
“可偏偏造化弄人,那陣子為了安撫鼇拜,不得不抬了鈕祜祿氏進宮,又怕赫舍裡氏一人壓不住,這才沒了法子,將你表妹也一並接進宮來。”
“你舅母來宮裡和我哭了多少次,說他們家有你母後便已經是滿門光耀,不敢再奢求女兒能如何提攜家族,更不用說,你舅舅舅母心中明白的很,佟家不可能出兩個皇後,可再不願,你不也把人接進來了?”
康熙有些煩躁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那這些也不是她能在後宮為所欲為的理由。”
“接人家進宮來說不會嫌棄表妹嬌氣任性,轉頭又覺得她在後宮為所欲為了?更何況這事本就是你的不對,原本就定好那四阿哥是要給佟佳氏養的,怎臨到頭又反悔了,為君者怎可出爾反爾。”
康熙一臉無奈,這可倒好,沒求到安慰,反倒出了一頓祖母的排頭。
“孫兒也是瞧著她這兩年越發不像話,這才想著把阿哥交給她豈不是要將孩子養廢了。”
“我看你是疑心病又犯了吧!”
太皇太後絲毫不給康熙麵子,對於這個孫兒她表現的一向是以嚴厲為主,就像撤藩之時,她也是一力主張不能撤藩,才將兩人關係鬨僵。
“皇祖母——”
康熙隻能無奈的這樣叫上了一聲,這才引得太皇太後睜眼看了他一眼。
“哼,我看啊,佟佳氏這次倒未必真是犯了糊塗,蒙了頭才做下這事的,她心裡明淨似的,你不給她孩子,她還不得想儘了辦法折騰你,把孩子要回來?”
康熙也歎了口氣,話說到這份兒上,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他也就是在這發發牢騷,平平心中鬱氣。
佟佳氏畢竟是自己親表妹,不同於後宮任何一個女子,就不論兩人之間的夫妻情分,單是看在自己母後的麵子和舅舅舅母小時關心愛護之情,他也不可能下狠心重罰,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罷了。
隻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憋屈,作為一個皇帝,竟然讓自己的妃子用這種手段給逼著就範了,實在是不舒服的很。
康熙摸了摸鼻子,試探著道:“您看前一陣子皇額娘不是還說有些孤單麼,要不——”
太皇太後耷拉的眼皮下射出犀利戲謔的光,“你可彆指著我們這群老東西給你收拾爛攤子,老骨頭一大把了,可經不起折騰,自己惹的禍自己去解決。”
康熙尷尬的笑了笑,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