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被這聲脆響吸引過去, 就見德嬪烏雅氏有些無措的站在那, 臉色微白, 頗有楚楚之色。
康熙問了句, “德嬪,這是怎麼了?”
烏雅氏笑容裡帶著勉強,輕聲說道:“是七公主後殿哭鬨起來了, 乳母哄不住過來叫嬪妾去看看。”
康熙眉頭微皺, 還未說話, 倒是一旁的太皇太後先開了口。
“你是怎麼做額娘的,七公主才多大一點兒,你就敢把孩子帶出來,還有沒有點為人母的慈愛之心?”
這話說的極重,烏雅氏幾乎是登時神色就變了, 連忙跪了下來。
她今天的打扮本就素氣雅致, 臉上妝容也淡, 跪在那裡顯得更是柔弱無助。
“太皇太後責怪的是, 是嬪妾疏忽了,隻因七公主素來離不得嬪妾, 嬪妾擔心來參加六阿哥的滿月酒,時辰不短, 七公主若是在永和宮哭鬨起來, 乳母沒法子, 怕是要哭出病來, 是以才——, 都是嬪妾思慮不周了,來請皇上和太皇太後責罰。”
她聲色溫軟,這一番話說下來,人們很難在認為她帶孩子過來是有不慈之心。
康熙聽她這番話,臉色好了許多,隻是太皇太後仍是麵帶不滿。
這時隻聽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道:“德嬪真是好一副慈母心腸啊,既然七公主離不得你,你便與皇上告假不來便是,何苦帶著這麼小的娃娃折騰,本宮如今也做了額娘,實在看不得這麼小的孩子受苦?”
正是貴妃佟佳氏,她還是一貫富貴豔麗的裝扮,頭上赤金打造的點翠墜珠扁方,東珠碩大明亮,更襯得她氣勢極盛。
烏雅氏神色一僵,隨後流露出一種受傷又屈辱的神色來。
玥瀅心頭暗罵佟佳氏不長腦子,這種話怎麼能在這種場合下當著皇上和太皇太後的麵說。
皇上本就因之前她對敬嬪的行為不滿了,她居然還敢當著大家的麵耀武揚威?
這烏雅氏要不趁著這個機會裝裝可憐賣賣慘,都白瞎了佟佳氏遞過來的這麼合適的台階。
果然,隻見烏雅氏挺直了脊背,朝著康熙和太皇太後神色有些倔強憂傷的道:“七公主雖不是嬪妾第一個孩子,可也是頭一個在嬪妾身邊養著的,今兒本也是她滿月的日子,嬪妾就是想著也能抱著她來參加六阿哥的滿月宴沾沾喜氣。”
她此言一出,佟佳氏被軟刀子懟的再說不出話,就連一直表現的有些不滿的太皇太後都柔和了神色。
康熙想到之前四阿哥的事情,再聯想到明明是一天出生的孩子,七公主卻隻能待在後殿啼哭不已,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這事倒是朕有些疏忽了,七公主同樣是今日滿月,自然也是要一同慶賀的。”
說著,便吩咐乳母將七公主抱出來,為她做上一番滿月禮。
烏雅氏這才低垂著臉,聲音哽咽的感激道:“多謝皇上體恤,嬪妾替七公主謝恩了。”
康熙不在意的揮揮手,又頗有些憐惜的看了烏雅氏一眼。
“都是朕的的兒女,不必如此,德嬪看著精神不大好,可是七公主時常哭鬨所致,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烏雅氏溫婉的笑了一下,一雙水眸柔柔的看向康熙,道了聲是。
又轉頭向玥瀅福了一福:“擾了六阿哥的滿月宴,是嬪妾思慮不周,還望淳妃娘娘不要怪罪。”
玥瀅心裡被她惡心的不行,麵上卻還要做出一副大度寬和的模樣。
笑著道:“德嬪不必心有芥蒂,畢竟六阿哥是七公主的弟弟,又是男孩兒,理應讓著些的。”
烏雅氏被玥瀅的話刺了一下,神情微滯,乾笑了一聲沒接話。
玥瀅卻不想就這麼算了,烏雅氏想踩著自己兒子來給她女兒爭榮寵,她怎麼能就輕易的讓她如意。
她轉頭對著康熙和太皇太後笑著道:“說起來,臣妾倒是有些心疼公主們,明明都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孩子,卻不能和皇子們一樣熱鬨的過滿月過周歲,說起來——”
玥瀅笑著用眼神瞟了一眼坐在宜妃下首的貴人郭絡羅氏。
“郭貴人的五公主也快滿周歲了,滿月宴好像也是沒趕上,可憐見的,何不一起抱過來慶賀一下?”
宜嬪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後遞了個眼色給自己堂妹。
郭貴人雖是宜嬪的堂妹,可寵愛照宜嬪相比可還差著太多,在宜嬪的照應下好不容易得了個公主,一聽這話也忍不住為自己女兒委屈的紅了眼眶。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最是看不得這些事,歎了口氣道:“淳妃這話說的有禮,明明都是我愛新覺羅家的金枝玉葉,怎麼著就得受這份委屈了,不如趁著今兒喜慶,把公主們都叫來一並熱鬨熱鬨。”
康熙點頭讚同道:“皇祖母說的極是,孫兒也是好久沒見榮憲和端靜,那就叫她們都過來,也讓皇祖母見一見。”
“說來哀家也許久未見太子了,不若叫太子也來讓哀家瞧瞧。”
佟佳氏一聽這話茬,終於開了一回竅連忙道:“太皇太後還未見過四阿哥呢吧,四阿哥如今都會走了,臣妾叫乳母也抱過來給太皇太後瞧瞧吧。”
太皇太後笑嗬嗬的道:“好好,都瞧都瞧,那就把這些個孩子都叫來,咱們今兒個吃個團圓飯!”
這下所有宮中有孩子的妃嬪都站了起來,謝過了太皇太後和皇上的恩典。
原本一場六阿哥的滿月酒,最後竟變成後宮皇子公主們的團圓宴。
鈕祜祿氏忍不住餘光看向玥瀅,卻見她神色如常,並不見如何難過不忿,眼神隻是盯著斜對麵的烏雅氏。
烏雅氏仍是麵上掛著溫婉的笑容,仿佛這場麵對她沒有半分的影響。
可坐在玥瀅這個角度,卻剛好能看見烏雅氏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骨節青白。
玥瀅心頭頓時舒暢,連著最後那點子鬱憤也不見了蹤影。
她側首看見傍邊鈕祜祿氏目光,無視她的一臉驚異之色,舉起酒杯對她開懷笑著,將盞中酒水一飲而儘。
酉時末,宴會結束,眾人散去。
烏雅氏帶著七公主回到了永和宮。
“七公主怎麼還在哭,你是怎麼照顧的?”
烏雅氏看著哭鬨個不休的女兒,忍不住就出聲斥道。
那乳母一臉難色,道“回娘娘的話,七公主畢竟是剛出了月子的孩子,這折騰了一下午不讓她睡覺,這會兒才哭鬨不停的。”
烏雅氏臉色一變,冷聲道:“你在胡咧咧些什麼,七公主是金枝玉葉,誰敢不讓她睡覺,不過是冷不丁換了地方不適應罷了,你若是說話再這麼不小心,公主身邊可留不得你。”
那乳母嚇了一跳,連忙抱著孩子跪下來請罪。
烏雅氏這會兒心情煩躁的很,不耐煩的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