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墨笑了一聲,帶著促狹:
“伊伊,你這畫的誰?”
翟伊臉紅了,她看了眼季遠,聲音有點衝:“反、反正不是你!”
“噢噢噢,翟伊啊翟伊,你也有今天……”
翟墨逗她。
翟伊一下忘了淑女風度,跳了起來,追著翟墨打,兩人圍著季遠吵吵鬨鬨起來,季遠什麼都沒說,安靜地站在原地,看他們打鬨,吹起他柔軟的毛衣擺和黑色發絲。
沈雙遠遠地看,一對母女經過她身邊,口中道:
“媽,你看季總和翟家那兩個關係可真好!”
“哎喲,關係能不好嗎?你說說看這畫展,就翟伊那水平能開畫展?來這的人,有幾個是真心來看畫展的?還不都是看在季總的麵子上。人啊,自己不爭氣不要緊,找個爭氣點的未來老公也行,露露啊,多跟翟伊學學……”
“他們要訂婚了?”
“遲早的事。上次我一個麻將搭子王阿姨還記得伐?她經常跟季太太打麻將,季太太有一次就說,她挺喜歡翟伊的,外麵的女的她看不慣,一個個心思都不純……”
一個字一個字像石頭一樣砸進沈雙的耳朵裡。
她下意識看向季遠那邊,卻見翟墨不知什麼時候沒影兒了,翟伊在跟一個穿了中山裝的老頭遠遠地說話——
季遠落了單。
他像是要走,踱步往畫廊轉角的一個樓梯口去,不一會,就要消失在樓梯口。
沈雙提著裙擺跟過去,還沒進去,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保鏢攔住了:
“小姐,這裡是私人場地,不對外開放。”
“季遠!”
沈雙喊了一聲。
季遠已經踏上電梯,正麵對著她。
他穿著米白開衫,細碎的黑發被打理得蓬鬆漂亮。隨著她喚他一聲,那雙狹長又多情的眼眸看了她一眼:
“沈小姐。”
沈雙提著裙擺,倔強地和他對視。
他微微歎了口氣,聲音輕柔:
“沈小姐這樣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沈雙落淚:“不,你說過我不聰明的。”
季遠按開即將合上的電梯,也沒出來,隻是遠遠看著女孩的眼淚:“沈小姐,眼淚在珍愛你的人麵前才有用。”
“阿杜,送她回去。”
人高馬大的保鏢腰瞬間彎了兩個度:“是的,季先生。”
他走到她麵前:“沈小姐,請。”
沈雙擦了把眼淚:
“你在躲我?”
季遠眼睛彎了彎:
“沈小姐,躲是處於弱勢地位的人才會用的詞。”
他後麵的話沒說,可沈雙卻神奇地懂了他的未儘之語: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用——驅逐。
時隔七年,他還是能讓她時時燃起暴打他一頓的決心。
沈雙不怒反笑,眸中還帶淚,兩頰卻像是斂了豔光,美得逼人:
“季總,你放心,我再喜歡你,也是有自尊的。”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糾纏你。”
說完,轉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了。
季遠眯眼看了會,突然轉頭對旁邊的助理道:“確實很美。”
孫助理“啊”了一聲,不懂他的意思,季遠卻像是已經說完了,任電梯下行。
沈雙沒讓那叫阿度的保鏢送,她走到門口,淚和傷心就一起從臉上消失了,正巧撞到要出去的翟墨,他穿了黑西裝,卻還是一身掩不住的陽光:
“兩隻,你怎麼會過來?”
“有人送了我票。不過我看不太懂,先走一步了。”
於是翟墨就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去。
他驚豔的目光落到沈雙身上,沈雙知道,今天精心打扮過的自己是好看的,如果顏值十分頂天的話,她今天大概能打到9.999分。
黑色大擺裙,束出細細腰肢,無袖,鎖骨和天鵝頸一覽無遺,不過和往日不同的是,她一頭黑長直被一次性染膏染成了栗色,成風情的大波浪,像海藻一樣披下來。
在畫廊裡已經有好幾個年輕男人來搭訕過了。
隻可惜,季遠卻像是一顆頑固的大石頭。
沈雙的目光落到翟墨那張陽光帥氣的臉上,季遠執意要驅逐她,可還有翟墨啊,如果她當他的……
腦中一閃而逝的想法,如同浮出潭底的暗流,咕咚咕咚往外冒泡。
眸光閃了閃,正要答應,卻聽畫廊門口傳來一聲驚訝又熟悉的聲音:
“雙兒,你怎麼在這?”
沈雙回過頭看去,前天練習室剛見過的蘇妤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看她,目光在翟墨和她之間遊移,旁邊還站著範清。
範清也是一臉驚訝。
沈雙這才發現,翟墨和她站得有些曖昧。
“我來看畫展啊。”她歪了歪頭,退開一步,“你們倆也來看畫展?”
蘇妤卻哼了一聲,高昂著頭,什麼也不說,轉頭就走。範清用安撫的眼神看了她一下,急匆匆地:
“雙兒,回頭再說。”
說著,也走了。
沈雙莫名其妙,可又覺得哪兒不對,轉過頭來,卻見翟墨無所謂似的聳肩:
“走不走?我送你。”
她的答應在舌尖滾了滾,出口變成了回絕:
“不用,我開車來的。”
翟墨也不強人所難:
“行,那路上小心。”
沈雙這才上了車,肖楠已經在駕駛位了:“去哪兒?”
“公司公寓。”
火紅色的帕拉梅拉在公路上一路奔馳,沈雙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心裡不斷跳過蘇妤和範清當時的眼神,哪裡不對呢……
回到公寓,按密碼鎖,“叮”一聲開門。
才進門,一個抱枕就被人從裡麵扔出來,直往她臉上懟,沈雙一個伸手撈了回來:
“難得回來,就給我這麼大禮啊。”
毛小艾像幽魂一樣躥過:“蘇妤說要殺了你。”
“殺了我?”沈雙將手包放玄關,換了鞋子進來,“哦,我又得罪她了?”
蘇妤就窩沙發上,直起身來瞪她:
“對,你得罪我了。”
“我最近可沒乾壞事。”
沈雙聳了聳肩。
“呸!”蘇妤瞪她,“你說,你去美術館乾什麼了?”
“看畫展啊。”
沈雙坐她旁邊。
蘇妤不情不願地讓出個位置。
“咱倆誰還不知道誰,你看畫展?你有那藝術細胞嗎?”
“藝術是共通的。”沈雙支著手看她,“說吧,什麼事得罪你了,讓我聽聽。”
“翟墨是我前男友!”蘇妤惡狠狠地道,“就我那垃圾堆裡撿來的、劈腿的前男友!”
“翟墨?”
即使在來的路上有所猜測,沈雙還是瞪大了眼睛。
“對,就他,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現在在撩他?”
蘇妤今天本來是想去找翟墨晦氣,可臨到美術館了,又磨磨蹭蹭有點氣短,誰知就碰到沈雙和翟墨站那麼近……
那邊沈雙輕輕“哇哦”了聲:
“世界可真小。”
語氣卻是不大在乎的。
“雙姐,彆告訴我,你真看上翟墨了。”趙琪琪抱著本書出來,“你眼裡一點都沒愛。”
愛?
人心易變。
沈雙嗤之以鼻。
毛小艾怪叫一聲:“琪琪啊,你要知道一個事實,你雙姐的愛就和大部分亞洲男人的瘠薄一樣短小。”
範清用書砸了下她頭:“毛小艾!要讓你粉絲看到這樣,可都得脫粉!”
毛小艾痛叫了一聲,捂住腦袋:“清姐,我說的又沒錯!”
沈雙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而是將腦袋搭到蘇妤肩膀:“妤妤,我可能會乾一件你真的想打死我的事。”
蘇妤硬邦邦地:
“你想乾什麼?”
“那你先答應我,不打我。”
沈雙抬起頭,霧一樣的大眼裡全是嬌滴滴。
蘇妤看她一眼,先保證下來:
“那你還是彆說了。”
她預感到一定是她不喜歡的話。
“不,我還是要說,妤妤——”
“——我要當翟墨女朋友!”
沈雙說完,立刻捂住腦袋。
這話一落,如石破天驚。
屋內一片寂靜。
趙琪琪手裡的書“啪”掉下來,她眨巴眨巴眼睛,準備好一會倆人要是打起來就去拉架。
誰知蘇妤隻是臉色變得更黑了一些,聲音還是平靜的,像是習慣了沈雙的不靠譜:
“不行,我反對。”
“反對無效。”
沈雙堅持。
蘇妤看著對方臉上慣常的吊兒郎當的笑,不知道為什麼,喉頭滾出的話又收了回去:
“你就那麼喜歡他?他劈腿,很渣。”
沈雙攤手:
“我也渣啊。”
“這都什麼事。”
旁邊範清抓了下頭發,毛小艾和趙琪琪都看呆了。
蘇妤愣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才冷冷地道:
“哦,隨便你。”
沈雙認真地端詳著蘇妤臉上的表情,確定她臉上茫然多過失落,才起身,在她臉頰親了下:
“妤妤,你最好了。”
“你走開啦。”
蘇妤不耐煩地揮開她,臉上卻沒那麼緊繃了。
沈雙和她膩歪了會:“等我事情辦完了,隨便你打你罵都行……”才整整頭發起來,往自己房間走。
蘇妤瞪著她背影,心想:這狐狸精!
她恨恨地用抱枕砸了狐狸精一記:“彆回頭找我哭啊!”
聲音裡卻藏著關切。
沈雙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你啊,總是沒辦法對她真生氣。”
範清在旁邊歎口氣,視線裡,那嫋娜的身影已經進了房。
蘇妤瞪她一眼:“你能跟她生得起氣?”
範清悻悻摸了摸鼻子:“確實。”
趙琪琪見一場吵架化於無形,不由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說:
“書裡都是這麼寫的,‘她用那雙明媚如洗的眼睛看著你,好像所有快樂和悲傷都藏在那雙眼睛裡了,於是,你所有的不快都像雪一樣消融了。’這就是美人的魅力。”
這時,被她們嘮叨的美人已經坐到自己的房間裡。
她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裡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
沈雙讓嘴唇彎到最合適的角度——
這個角度最好看,牙齒潔白,眼睛彎彎,有著無憂無慮的天真。
啊,下一次出現在季遠麵前時,要怎麼介紹自己呢?
說,“嗨,我是翟墨女朋友,請多多指教”嗎?
這樣的話,你…還能驅逐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