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六更(2 / 2)

汪彩鳳這才好受了一些,謝過表叔表嬸的好意。

一家人正吃的熱鬨呢,外頭人忽然來報,說王家大郎來了。

劉文謙想了想,“哪個王家?”

隨從道,“回老爺,前勾街王家雜貨鋪家的大少爺。”

汪彩鳳頓時雙臉爆紅,這,這,他來做甚!

劉文謙唔了一聲,“上門是客,讓他進來一起吃頓飯。”

魏氏想了想,“官人,咱們一家子骨肉沒啥,表侄女婿總不好直接大咧咧進來,女兒們都在呢,還是分開吧。”

劉文謙點頭,“你們到裡屋去。”

魏氏帶著三個女兒和汪彩鳳去了西屋,撤走了一些菜,放在西屋的小圓桌上,裡外用屏風隔開了。

王大郎一進來,先鞠躬到底,“見過表叔。”

他這叫法也沒錯,劉文謙笑著讓他起來,“賢侄來了,快坐。”

王大狼非常有禮貌,“不請自到,還請表叔原諒。早就想來拜訪表叔,一直未敢上門,今日鼓起勇氣過來,果然,聞名不如見麵,表叔真豪傑也。”

劉文謙聽得嘴角直抽抽,這孩子吹捧人也不曉得含蓄一下嘛。

屋子裡麵,劉悅蓁捂著嘴笑了,劉悅妍捏了捏她的胳膊。劉悅蓁看到汪彩鳳恨不得把頭縮到桌子底下,立刻止住了笑。

劉悅薇在屋裡眯起了眼睛,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人,是個衣冠禽獸呢。

魏氏帶著女兒們認真吃飯,兩個小的在廂房,有一堆婆子和丫頭看著呢,不用她費心。

王大狼先吹捧劉文謙,說他是自己追求的榜樣,以後定要跟表叔一樣乾出些事業。再把閆慶才也誇一頓,說他小小年紀就能單獨管著鋪子,可見能乾。等到了鄭頌賢,那好話更是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好似鄭頌賢明兒就能中了狀元,後天就能做宰相了。

劉文謙笑眯眯的,這孩子臉皮夠厚,是塊好料子,雖然有些過了,好生打磨打磨,能成大器。生意人嘛,這樣也不丟人。王胖子一輩子守著個雜貨鋪過活,說不定以後靠這個兒子還能把家業做大了。

王大狼今日是有的放矢,自從和汪彩鳳訂了親,他就瞄上了劉家,若是能和劉家搞好關係,說不定還能攀上鄭家,那他做什麼都更方便了。

劉悅薇的心卻往下沉,王大狼意外來訪,且這般殷勤,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汪彩鳳想退親,怕是難了。

王大狼把眾人奉承了一遍,喝了幾杯酒,很有眼色地告辭了,還留下一些禮物。

他盯了好久的,上回劉家姐弟滿月,他猶豫著沒過來。今日他在外頭聽到劉大郎的瘋言瘋語,再也坐不住了。

若劉老爺真不是老太太親生,他必須在雙方徹底鬨掰之前和劉老爺搭上關係。因此,他帶著禮物,厚著臉皮上門了。

透過屏風,他隱隱約約看到一群女子,估摸著人家是家宴,自己坐在這裡人家不方便,就趕緊走了。

等王大狼一走,魏氏娘兒幾個又出來了,眾人怕汪彩鳳害羞,也就沒再提,繼續吃飯。

一家子繼續高高興興吃飯,劉文謙喝了不少酒,笑眯眯地看著孩子們。大女婿不知說了什麼,大女兒瞪了一眼,他立刻給女兒夾菜陪笑,真哥兒坐在父母中間,一刻不老實。二女兒低眉垂眼似乎有些害羞,二女婿拿著筷子在虛空中比劃著什麼,兩個人又一起低頭笑。三女兒不知在說什麼笑話,一向內斂的表侄女也忍不住笑了。

魏氏一直用心關注著丈夫,見他似乎開懷了些,這才放下心來。

一頓飯吃了個把時辰,魏氏見時辰不早了,打發家裡下人送女兒女婿們回去。

鄭頌賢臨走前,背著人,偷偷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塞進劉悅薇手裡,然後拔腿就跑了。

劉悅薇趕緊把東西藏到袖子裡,和姐妹們一起回了東小院。

回屋後,劉悅薇把雲錦打發出去,悄悄打開了那張紙,之間上麵寫著一句話:吾愛卿卿,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劉悅薇捂著嘴笑了,心裡感覺甜蜜蜜的,她把那張紙翻來覆去看了看,再把那句話反複念了幾遍,想象出少年郎鼓著勇氣偷偷寫出這句話,還要擔心彆人看見的模樣,頓時忍不住又笑了。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把紙折疊起來,放在枕頭底下。

過了三日,五老太爺通知劉氏宗族所有人,一起到祠堂,給劉文謙辦分宗的事兒。

當日上午,劉家祠堂裡擠擠挨挨全是人,劉文遠沒來,劉大郎不願意來,劉二郎一個人縮在人群裡。

劉家原來都是普通老百姓,哪裡有什麼祠堂,都是各家自己在家裡擺個供桌。劉文謙發財之後,主動找五老太爺,幫著蓋了個院子,算作祠堂,把青州這一支所有故去之人的牌位都擺在裡頭,族人們輪流看管。

眾人聽說劉文謙要分宗,很多人都不同意,開玩笑,平日裡誰家缺個三五文錢,隻要上門去說兩句好話,劉文謙和魏氏從不小氣,要是分出去了,以後還以什麼身份去占便宜?

奈何五老太爺這次鐵了心,而且說的話像刀子一樣,“你們那些不同意的人,彆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的心思,無非是想著以後不能再三天兩頭去打秋風。或者,還有歹毒的人心想,元寶還小,說不得你們家裡的兒孫還有機會。更有甚者,和那被休了的徐氏一個想法,弄些手段害人,然後瓜分人家的家業。”

他這話一出,剛剛還沸騰的人群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五老太爺繼續紮心,“你們摸著良心想,這麼多年,文謙對你們怎麼樣?從他開了小鋪子開始,你們借的錢,借的糧,有幾家還過的?有人說是文謙不要,呸,人家見你窮的沒米下鍋,自然不會要你的了。但你就可以不還了?不同意分宗的站出來,現在就把這麼多年從文謙家裡借的拿的全部還清,再寫下字據,從此以後,再不去文謙家裡借一文錢、借一粒糧食。不然,我可以認為你不同意分宗,就是包藏禍心。”

人群更安靜了,劉文謙站在一邊什麼都沒說。

五老太爺見有人似乎不服氣的樣子,“族人是乾什麼用的,關鍵時刻守望相助,有難出了捆成一股繩。可你們隻曉得占文謙的便宜,誰給他幫過忙了?往年他沒兒子,多少人一邊吃他的拿他的,一邊還恨不得他就此斷子絕孫。我就是看你們這個樣子,才決定把他分出去。不然,一顆熱騰騰的心,遲早被你們傷的體無完膚。”

旁邊有品行好一些的連忙解釋,“文謙兄弟,我就是覺得,咱們兄弟一起長大的,這一旦分開了,心裡總是舍不得呢。”

立刻有許多人附和,說舍不得劉文謙。

五老太爺摸了摸胡須,“這才像個樣,彆光想著占便宜沒個夠。放心吧,文謙隻是分宗,又不是離開青州不回來了。分了宗,他還是姓劉,你們要是覺得這麼多年占多了好處心裡過意不去,什麼時候不能去還人情表心意。就算不是同族,誰也沒說就不許來往了。你們看文謙和鄭老爺,他們難道是一個祖宗的?”

眾人都明白了,劉文謙鐵了心要分宗,五老太爺等人都支持他,彆人若是反對,就要大大得罪劉文謙了。

有那機靈的,立刻表示讚同,“文謙哥,你分出去吧。以後隻要哥哥需要,喊一聲,我們這些兄弟,隨時聽哥哥吩咐。”

劉文謙先對五老太爺拱了拱手,“多謝五叔替我操勞。”

說完,他又對人群拱手,“多謝兄弟,就算我分出去了,我還姓劉。想必大夥兒都知道了,我並不是爹娘親生,原是父母抱養回來的,我與爹娘有緣,爹娘也疼我。但我畢竟不是親生子,占著嫡長子的名分,讓文遠受了許多委屈。如今我分出去,以後文遠就是這一支的嫡長子。但我把話放在這裡,爹娘永遠是我爹娘,養老送終我再不會推脫。”

人群裡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這幾天流言滿天飛,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五老太爺不動如山,“好了,既然大部分人都同意,那就開始吧。老大,取族譜來。”

他的大兒子劉文善取了族譜過來,五老太爺用筆在劉文謙的名字旁邊寫了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誰家兒子單獨分宗,另立宗祠彆過。

寫完之後,他和四老太爺、九老太爺以及劉文謙各自按上手印,其餘族人每家也派個代表按手印。

分宗的事情就這樣辦好了,看起來簡簡單單,卻費了劉文謙許多心思。

一般家庭,誰也不會輕易提這個事情,敢提出來的,必定是有能力的,但哪個宗族也不會放有能立的子弟單獨分宗。

事情辦完了,大夥兒都要回去,劉文謙連忙道,“五叔,今日我做東,請諸位到酒樓裡吃頓酒席。”

人群裡立刻有人蠢蠢欲動。

五老太爺擺擺手,“酒席不要錢?以後都把規矩記好了,文謙如今是另外一支,莫要再動不動厚著臉皮去刮油水。”

這話一出,眾人都訕訕地走了。

五老太爺讓劉文謙自己回去,有事再來找他。

劉文謙帶著兩個隨從,慢悠悠往家裡去,想到那幾個紅彤彤的手印,他心裡感慨萬千。從此,他就要單獨成一支了,但他不後悔,他發誓,一定要讓日子越來越好。

老二,此生我們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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