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戰事落諸方封賞(1 / 2)

劉悅薇第一次和女兒分開, 心裡十分不好受。

雖然郭氏可靠,但福姐兒還那麼小,臨行前還睡得香, 根本不知道離開了爹娘。

夫妻兩個再舍不得, 也覺得把女兒送走更安全一些。鎬京城亂糟糟的, 邊境貿易已經停了, 但城內仍舊滯留許多胡人, 這些人雖然在周朝定居了,短時間內始終認為自己是胡人, 骨子裡的種族不認同感,會激起他們的極端行為。

胡人這次似乎是下了血本,要從周朝撕下一塊肉下來。原來胡人認為京城那邊可能會僵持很久, 趁著這個機會, 他們可以大肆侵犯, 等京城反應過來,北邊已經落入他們之手了。

沒想到老皇帝魄力足,直接分了一半人馬北上應敵。先期回來的一批軍隊,很快和原來的守將們彙合, 在離鎬京城北邊一百多裡的地方廝殺開來。

鎬京城的百姓們現在每天夜晚睡覺都睜著一隻眼,仿佛夜裡都能聽見遠處的廝殺之聲,劉悅薇已經不讓沛哥兒去學堂讀書了,每日在家裡教他一些逃跑時保命的辦法。

鄭頌賢已經好幾天沒回來,劉悅薇讓沛哥兒搬回正房睡,夜裡也讓他把衣服穿好。

這些日子, 母子兩個身上穿的都是普通的棉布衣裳,沛哥兒的衣服穿了好多天了,劉悅薇也沒給他換, 臟就臟一些吧。她還在沛哥兒的衣服裡麵縫了一些小麵額的銀票,連鞋底裡麵都藏有。

除了錢,劉悅薇教沛哥兒自己做飯吃,不管做的怎麼樣,能做熟就行。從出生就被捧著長大的沛哥兒,第一次劈柴燒火,臉上經常弄的黑乎乎的。有時候母子兩個就在灶門裡燒一個番薯吃,也算湊合了一頓。

家裡的侍衛每天拉著沛哥兒教一些拳腳功夫,怕他太文弱跑不動。

劉悅薇是鎬京知府太太,是朝廷的郡主,她不能逃跑。她一跑,滿城的百姓都會驚慌,也會給父母朝廷丟臉。但她要想儘辦法,保兒子的安全。

已經逃了很遠的郭氏,終於在青州找到了魏氏。

魏氏一直在青州,隨著皇帝再次複位奪權,魏老太太終於回來了。魏大老爺立刻又給老娘辦了大壽,說是之前老娘病重,必須要辦一場喪事衝一衝,不然可能熬不過去。

眾人終於回過味來,但也不好去戳破魏家。魏大老爺想著自己騙大家來奔喪,這回老娘過壽,他一概不收禮,凡是來拜壽的人,他都有禮物相贈。

魏氏提醒兄長,國難當頭,不可鋪張浪費。魏大老爺一向最聽妹妹的話,老母親的壽辰過的十分簡單,為了表明自己的孝心和對朝廷的忠心,魏大老爺把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銀錢捐出去一大半,說是給老娘積福。

正當魏氏準備帶著孩子們回京前幾天,外頭有人來傳,親戚來投奔。

魏氏奇怪,她哪裡還有什麼親戚,難道是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魏氏讓家裡下人去打發了,可過了一會子,下人來說外頭那個婦人還是不肯走,說是自家親戚,請王妃娘娘一見。

魏氏正閒著,索性讓人叫了這婦人進去。

郭氏緊緊抱著福姐兒,豐家三郎跟在她身後,進了大廳她就跪下了,“民婦豐郭氏,給王妃娘娘請安。”

魏氏蹙眉,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這是哪家親戚。

魏氏不用開口,旁邊的媽媽們自然要問了。

郭氏摸了摸福姐兒的頭發,“王妃娘娘,北邊淪陷大半,郡主命民婦帶著姐兒來投奔王妃,民婦這裡有郡主的親筆信,請王妃過目。”

魏氏立刻就明白了中間的關竅,等看過了信,抱著外孫女就哭了一場。

看著福姐兒臟兮兮的小臉,魏氏心疼不已,立刻讓人給孩子洗漱做好吃的。

福姐兒雖然是個心寬的孩子,但一路上也受到了驚嚇。她隻是睡了一覺,可醒來就再也看不到爹娘了,隻有郭姨在身邊。好在郭氏平日裡對她好,福姐兒立刻把她當做親人,每天死死扒著她不放。這一路上,福姐兒基本上是被郭氏抱來的。

郭氏顧不得疲勞,親自給福姐兒洗漱,然後哄她睡覺,並告訴她魏氏是她娘的娘,福姐兒聽郭氏的話,這才放鬆了一些警惕。

把孩子平安送到了青州,郭氏終於鬆了口氣。魏氏為感念郭氏的忠勇,讓福姐兒認郭氏做乾娘。

郭氏哪裡肯,“民婦以前得郡主相助,才得了一條生路。因和姐兒有緣,郡主和鄭大人為了西北百姓,死守鎬京城,民婦沒本事,隻能用這種法子,為郡主減去後顧之憂。如今姐兒平安,民婦豈能有非分之想。”

魏氏拍板,“這是你們之間的緣分,長樂要是在這裡也會同意的。不是人人都能抱著孩子一路走這麼遠的,現在鎬京那邊情況不明朗。若不是你抱著孩子出來,萬一城破了,這麼小的丫頭,豈能有活路。”

郭氏拒絕不得,隻能應了,從此更加用心照看兩個孩子。福姐兒在外祖母家住下了,每天和舅舅們一起玩,雖然還是經常哭著要娘,總算脫離了危險。

魏氏接到了外孫女,立刻往西北發了一封信。不管信能不能到女兒手裡,至少存了一絲希望。

與信件同時到達西北的,還有韓世梁的主力軍隊。

胡人精銳入關,周朝剛開始因為駐軍少,新兵多,且缺少有名氣的將領,節節潰敗,等皇帝分出一部分人過來,雙方也隻能繼續膠著。

韓世梁的到來,給西北所有百姓和正在廝殺的將士們帶來了希望。

韓將軍守邊關快二十年,在西北百姓眼裡,皇帝是用來敬的,而韓將軍才是他們的守護神。

韓世梁沒有進城,直奔前線,胡人再也沒有往前推進一步。

劉悅薇自然也知道韓世梁率軍來援,高興的抱著沛哥兒轉圈,“韓將軍回來了,胡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咱們二十多萬軍隊都擊垮了。”

沛哥兒這些日子越發沉穩,“娘,您彆怕。我聽說胡人其實不大喜歡咱們周朝的氣候,現在天熱了,胡人在這邊逗留的時間越久,就會越不習慣。”

劉悅薇摸了摸他的頭,“娘不怕。”

她又開始擔心鄭頌賢,自從兩軍開戰到了這附近,他沒日沒夜在外麵奔波,隻偶爾讓人送回來兩個字,平安。

城外的廝殺聲似乎越來越大,劉悅薇卻覺得心裡越來越安定。

過了十多日,北邊的聲音忽然變大了,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響起,鎬京城許多人家的房頂似乎都要被炸散了。

知府後衙本就不大結實,立刻簌簌掉下了幾片瓦片。

劉悅薇拉起沛哥兒就往院子裡跑,在院子裡站了好久,她也沒聽到破城的聲音。

家裡護衛早就被她派出去各處幫忙,連一些身強力壯的仆人都不在家裡。

過了半晌,劉悅薇安慰沛哥兒,“你爹說朝廷送來一批重型火炮,我估摸是火炮到了,說不定已經炸到胡人窩裡去了。”

果如她所猜測,那轟隆隆的聲音響了沒多久,城外安靜了一陣子,然後是越來越遠的馬蹄聲。

劉悅薇派出去的護衛立刻回來報信,“郡主,胡人被韓將軍趕走了。韓將軍正率軍追趕,郡馬讓小人回來送信,一切平安。”

劉悅薇努力維持鎮定,還沒等他開口,沛哥兒先對著護衛道,“知道了,你去吧。”

說完,他立刻吩咐家裡人,“切莫亂走動,防止城裡有胡人餘孽作亂。”

母子兩個一起把家裡守住了,第二天晚上才等到了鄭頌賢的歸來。

當時劉悅薇正帶著沛哥兒一起在屋裡寫字,就見他斜著身子倚靠在門邊上。

他身上的官袍有些淩亂,上頭掛滿了泥水點子,連頭上都有草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從哪裡逃難回來。

他默默站著,看著屋內母子兩個安靜溫馨的畫麵,幾乎不忍心打擾。

還是沛哥兒先發現了他,“爹!”

鄭頌賢笑著開口,“娘子,我回來了。”

劉悅薇抬頭,然後對他笑了,“三哥回來了。”

一家三口的多日沒見,場麵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蕩。劉悅薇起身幫他脫了官袍,吩咐家裡人燒水做飯。

他身上都餿了,劉悅薇有些心疼,“三哥是不是好多天沒睡覺了”

鄭頌賢笑,“倒不至於沒睡覺,我在前線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是隨時聽候韓將軍和邊巡撫吩咐,做一些小事情。累狠了就倒在草窩裡睡一覺,軍營開飯我跟著一起吃。我是文官,還算好的,那些將士們才辛苦。娘子不知道,陸兄弟從回到西北,就一直在和胡人廝殺,有時候幾天幾夜不睡覺。”

劉悅薇的手頓了一下,“也不知道三妹妹怎麼樣了。”

鄭頌賢安慰她,“娘子彆擔心,三妹妹機敏,身邊有陸家身手好的護衛。我聽說前一陣子胡人剛到邊城時,她還帶著一群身強力壯的婦人一起上城門守城。她品級高,一聲令下,許多百姓都跟從。後來城破了,胡人急著南下,也顧不上滿城搜索她。我估摸著,這會子肯定躲在哪裡呢。”

鐘媽媽來說熱水好了,劉悅薇帶著鄭頌賢一起到耳房,將他洗的乾乾淨淨。

洗漱過後,一家人一起坐在了飯桌前。

沛哥兒問鄭頌賢,“爹,您吃了飯是不是還要走?”

鄭頌賢點頭,“胡人雖然走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爹後麵還會很忙,爹不在家裡,你也不小了,要學會保護你娘。”

劉悅薇笑著給兒子表功,“我們沛哥兒這些日子在家裡跟個男子漢一樣,每天盯著家裡的守衛,有一點動靜就拉著我往外跑。我們還商量好了,要是胡人來了,我們娘兒兩個一起跑。”

鄭頌賢鼻頭一酸,她們母子兩個,一個比一個弱小,要是真破城了,豈能活命。

他給妻兒各自夾了一筷子菜,“快吃吧。”

吃過了飯,鄭頌賢就躺下了,睡了個天昏地暗。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出門了。

胡人走了,鎬京城百姓奔走相告,許多人家把留存的鞭炮都拿出來放。

鄭頌賢要安撫城中百姓,配合邊巡撫做好受災百姓的撫恤事宜,還要考慮後續秦西省要怎麼繼續走下去。

胡人這次趁火打劫,惹怒了韓世梁。他把人馬分成三隊,後麵追,兩邊包抄。

大後方追擊的是他的主力,遇到胡人就開炮。胡人雖然弓馬嫻熟,但火炮這方麵比周朝差遠了。

包抄的那兩路,一路阻礙胡人逃跑,另一路先於胡人主力部隊到達各個被胡人奪去的城池,防止胡人進城,據城池而不退。

陸銘這回又被派了個不一般的任務,他帶領另外幾千騎兵,配備最好的騎手和刀槍,繞過所有城池,直接往北而去,一路快馬而上,插入胡人腹地。

韓世梁給他的任務有兩個,一是遇到胡人的糧草補給,立刻截殺,遇人殺人、遇糧燒糧,二是遇到小部落胡人,不亂男女老幼,全殲,一個不留。

陸銘領命而去,這一場仗下來,大家都知道陸家二郎腦子靈活,最擅長奇襲,用兵之詭讓人防不勝防。

他帶的糧草非常少,一路就靠搶胡人的東西,遇人就殺,這個時候也不管男女老幼了。

陸銘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上一次他深入胡人腹地,還特意交代手下人不要殺婦孺,而韓世梁卻命令他遇到小部落就全殲,遇到大部落,殺多少算多少。

他一路北上,遇到了散落的胡人部隊,遇到了放羊的胡人,還有運送糧草的部隊,到了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

他隻知道,邊城被胡人破了,他的妻子不知所蹤,邊城所有的百姓在胡人的蹄鐵下哀鳴了幾個月。

他殺紅了眼,最後直接到了殺胡人的最北邊,幾千人馬跟著他一路奔襲,少了許多,剩下的人都跟他一樣,隻想著儘最大的可能消滅胡人的力量。

又過了近一個月,韓世梁主力部隊終於把胡人趕到了離周朝幾百裡之外的北邊,擒獲了大量的俘虜,路上遇到的所有散落胡人都被抓了來,連牛羊馬匹都不放過。

追到了這裡,韓世梁停下了腳步。他同時給朝廷和胡人王庭發信,向皇帝報喜,讓胡人拿牛羊金銀來換俘虜。

胡人王庭立刻寫信來求和,道歉,請求周朝放了他們的俘虜。

韓世梁沒經過皇帝的同意,自作主張威脅胡人,若是不要俘虜,周朝將十天殺一批,直至殺光為止。不得不說,韓世梁和胡人打交道久了,性子裡也帶了些胡人的鐵性。

皇帝倒沒在意韓世梁的自作主張,你趁我家裡有事情來偷東西,難道道歉兩聲就夠了?那不行,我家裡丟的東西你要賠償!

胡人窮慣了,除了牛羊馬匹還能有什麼東西。

韓世梁再給皇帝的奏章裡寫了自己的建議,要求胡人拿多少牲口來換這幾萬俘虜,光求和不行,以後必須每年送過來許多貢品才行。

對於韓世梁的自作主張,朝中褒貶不一,這個時候自然沒人說用聖人道理去教化胡人的屁話 ,唯一讓人值得商榷的是韓世梁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