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就直接不還了呢?”“不至於?”“沒從你家借過東西?”
“可那都是些小東西,一個碗半個碟的。”“那是你好運氣,還從我家借過雞呢。”
“那比起牛跟騾子來,也是小東西,不至於。”“不至於不還,可反正是不會好好對待人家的牲口。”“這話倒是……”
“這話彆說,總歸是長輩。”“你看,你也說是不能說,沒說我說錯了,所以六嬸兒怎麼樣,大家心裡都清楚。”
從上回六嬸兒跑到顧辭久家門口鬨騰,就能看出來上山村另外一個正的地方——不欺負外姓人。
古代世界就這樣,彆以為住在一個村子裡就是自己人了。舊人欺負新人,同姓欺負外姓,主枝欺負分叉的。不過此時人們不慣這叫欺負,而是叫內外有彆,上下分明,叫有規矩。
封建社會裡皇權不下鄉,這修真.世界也是如此。雖然有裡正在,可裡正其實也是不管村子裡自己的事情的,一些地方的村長、族長堪比土皇帝,甚至當地縣令見著了也要彎腰。
顧辭久和段少泊找落腳處的時候,見多了那種有規矩的村子,那裡邊的村民麻木又愚昧,他們用祖宗家法對待自己同類的方法,比妖怪的手段還要恐怖。
現在也是,就是提到六嬸兒是長輩,也隻是不言長輩之錯,沒有人因為六嬸兒是長輩,就說應該護著我們自己人,然後讓顧辭久和段少泊出來認錯。
“有福!有福啊——!”六嬸兒這時候推開人群,跑出來了,一把就保住自己的兒子,哇哇大哭起來,“你怎麼讓人給打成這樣了,這是誰欺負你了?!老天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我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活命容易嗎?!這是要絕了我們一家三口的活路啊!”
“娘——!!!”孫有福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娘兩個的哭法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為他們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呢。
“走!娘待你回家去!”哭了一陣,六嬸兒就把兒子拉起來,要帶著她走。
“六嫂子!”老村長發了話,村人立刻擋住了六嬸兒的前路。
“你們要作甚!要作甚?!”六嬸兒一挺胸,橫眉立目的吆喝著,擋路的漢子們趕緊退了下來,卻有粗壯婦人頂了上去,一個個壓低了嗓子溫聲勸著,可胳膊上力氣一點都不少。
六嬸兒叫罵嗬斥,還蹲在地上撒潑打滾——是真打滾。可村長就是沒說出讓他們娘倆離開的話,後來六嬸兒總算是知道沒用了,抽抽噎噎的坐地上,不動了。
而在打滾的過程中,六嬸兒是把村子裡的人都罵了一圈過來了,卻就是沒有罵村長。看來村長這威望可是真夠高的。
“六嫂子,這些年,你這倆孩子,可以說是村子裡的人一口一口給養起來的。”
“和村子裡的人何乾!是我自己把兒子拉扯起來的!”
村長不管她叫嚷,反正她這時候嗓子已經有些啞了,壓不住村長的聲音:“你家的地是村人給種的,你家的房子是村人幫修的,當年你要讓你家兩個兒子念書,束脩也是村子裡的給你湊的,這麼些年過來,就得了這麼個結果。”
“結果怎麼了?!我家老二是個讀書人!以後要做狀元公的!”
“這也是我的錯,心軟了快二十年,養出了一個懶漢一個無賴,從今日起,你家的地你家人自己去種!我村中之人不許去幫!”
“哎!”“知道了。”“明白了。”
回話不一,可村人還是都高興的,過去就因為村長沒發話,這六嬸兒又慣會撒潑,村人卻不過麵子,才會去幫忙。
“今日之事也不能不罰……”
“什麼?!孫玉勝!他可是你親侄子!你要為兩個新來的小兔崽子罰他!”
“他們今天敢欺負顧家兩個孩子!明天就敢欺負劉家!後天就是咱們孫家自己人!”村長底氣更足的吼回去,“開祠堂,拿家法來!”
“老叔!老叔!老叔息怒!”人群裡又出來了個穿長衫的,這位麵目上跟六嬸兒更相像些,長得白淨清秀,文質彬彬,看起來就是個讀書人的模樣,這位就是六嬸兒的二兒子,孫有文,“老叔,我哥知錯了,他就是為人憨直魯莽了些,見娘那日哭著回去,心裡氣不過,這才走了傻事。我倆長大了,確實不該讓各位叔伯兄弟再操心我家地裡的事情了。今日回去,定當振作,好好操持家業,贍養母親。”
他這番話說得倒是挺好聽的,那要去開祠堂拿家法的村人也停住了腳步,看著村長。
村長也猶豫了,畢竟一個孝字壓下來,確實這事情就該再想想。下意識的,村長看向了這件事的苦主顧辭久和段少泊。
顧辭久接收到了村長的眼神,開口道:“那日六嬸兒在我家門口哭嚷到天黑,事後摸黑走路回家,也不見有人來接。今日,一個讓自己的親娘撒潑打滾,披頭散發,就為了讓少挨一頓打。另一個在邊上用袖子遮著臉站了那麼半天都不走出來,開祠堂了才出來說孝順。可真是堪為人子表率的兩位大孝子。”
村人耿直,卻不是傻子,且顧辭久才認識這一家三口多久?他們認識多久了?顧辭久是舉一,他們自然緊跟著就能反三。
六嬸兒這一家三口做多了這種事了,隻是那時候沒把孝不孝的擺上來。可過程大多是孫有福蹦出來惹事,六嬸兒哭著說孤兒寡母艱難,基本上同村的人就拉不下臉來了,會給他們讓步了,孫有文就是最後出現的,扮個好人,說點好聽的話。
“當初孫有福十五的時候,咱們就說不該再給他們家種地了,可不就是孫有福先來鬨,六嬸兒再來哭的嗎?”
“還有早些年,這倆人要讀書給束脩……我自家的孩子都沒錢供去讀書,卻還得擠出前來供他們。”
“爹,您當年給我做了個木馬,可不就讓他們家這麼給訛去了嗎?”
“拿家法!還愣著作甚!”村長大嗬。
家法就是兩根木棍子,鴨蛋粗細,不是一抖就發顫的白蠟杆子,是硬木頭。村長的倆兒子,老大和老二,掄起來對著讓村人按在地上的孫有福,一頓臭揍。六嬸兒和孫有文讓村人拉著,怎麼哭怎麼嚎都過不去。
上山村很少有開宗祠打人的事情,老大和老二打人的經驗也不夠豐富,不太知道輕重,就隻知道照著屁股蛋子打,打得孫有福叫得跟殺豬似的。打完了,村裡做大夫的趙老爺子給上了一副散瘀止痛的藥,就給扔在祠堂裡去了。不給吃不給喝,兩天之後才能放出來。
然後大家這就各自散了。
回到家裡,給趴趴怪換了尿布,段少泊問:“大師兄,今天這事是孫有福罪有應得,但這人大多是向著弱者的。六嬸兒家如此可憐,會不會反而讓村人對咱們反感?”
“沒事兒。”顧辭久一個一個的捏著趴趴怪的腳趾,小孩子的腳趾就跟一個一個的小肉豆子一樣,手感頗佳,要不然有些地方的腳趾又叫腳豆呢,“咱們的麥子和稻子可是都在長著呢,而且喬遷宴也就快能辦了。”
“這不是收買嗎?這種用利益得來的親近,是否太過虛偽了。”
“小師弟,你說我為什麼要跟你這麼親密呢?”不玩趴趴怪的腳豆了,顧辭久抬手摸段少泊的臉頰,順著臉頰向下,摸到脖子,他的中指食指按在段少泊的脈搏上,大拇指磨蹭著他的喉結。
段少泊被顧辭久弄得有點癢,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結隨之而動,段少泊覺得自己更癢了,還有點發熱:“因為你我鐘情彼此。”
“對呀,因為我喜歡你。”顧辭久的另外一隻手摟住了段少泊的腰,“所以我想觸摸你,親吻你,甚至想把你弄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這對我來說,不就是最大的利益了嗎?”
“大師兄……孩子……”
“害羞什麼?咱倆的孩子,自然是該知道這些世間真理……”
“彆……尿布……”
“墊著就夠了,反正他睡覺老實,還有大毛看著……”
“嗯……”
係統從這裡的天道得到了一種怪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反饋,他覺得這天道還是有那麼點後悔?係統隻能翻個白眼,去給這裡的天道順毛:大兄弟,彆擔心,你這是沒見過太多宿主,其實我們家這倆很正常,真的。
曲英然像(jiu)是一個玩了一半就被人扔到一邊不管的娃娃,躺在那聽著兩個收養者弄出來的各種聲音——_(:з」∠)_人間不值得,我想回天上……
沒過多久,雨水落下來了,農家人該忙的事情自然還有,隻是沒早些時候那麼忙了。這一天大清早的,顧辭久就趕著牛車去了鎮子,臨近晌午的時候,他從山下拖回了一□□豬。
這口豬可是真肥啊,看起來得有三百多斤重,而且還是活的,捆紮結實的在車後頭哼哼。許多小孩子,就跟在車後頭跑,顧辭久一回頭,他們立刻就四散開,躲在牆根後頭探出頭來,吮著手指頭看豬。
到了村長家的時候,顧辭久停了下來,敲響了村長的大門:“村長,未時殺豬,我請全村吃全豬宴。有想要豬血的,自己來盛。”
“全豬……”村長一愣,看見顧辭久身後板車上的大肥豬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作者菌這兩天拉肚子,沒吃什麼油膩的啊……藍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