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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走了, 段少泊也走下了他被遺棄的山頭,他能看見這裡有人走過的痕跡,但有人的那邊是不能去的, 他現在這個情況,跑回去不會被扔第二次, 而是會被直接乾掉。不過他可以在黑豹部落的外圍生存,等到稍微積攢一些體力, 再去更遠的地方狩獵。
部落的規矩, 隻要他在外長到十二歲,就能重新獲得接納。留在這裡, 對章鈺銘施加影響, 是穩妥的途徑,也是最唯一的捷徑。
當段少泊在密林間努力尋找食物養活自己的時候, 幾百裡地之外,一個孩子正趴在血泊裡……
棕熊部落與碧蛇部落剛剛進行了一場戰爭, 棕熊部落勝利, 碧蛇部落隻有極少的人保護著祭司逃亡。其餘大部分的老人和戰士被殺,雌性和孩子被擄走。這孩子就是其中一個戰俘, 棕熊部落會在夏天和秋天一直養著他們, 直到冬天來臨, 獸人幼崽會被集中殺掉,成為冬季糧食的一部分。
“又死掉了一個嗎?”一個肥壯的棕熊戰士站在圍了細密藤條的牢門外邊,不耐煩的嘀咕著,“碧蛇族可是太沒用了, 竟然連冬天都活不到。”
這家夥是這裡的看守,族長的弟弟,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因為他把所有養著這些孩子的食物都喂進了自己的肚子,隻隨便喂給他們一些隨便拔來的野草和水。
“不過今天又有鮮肉吃了啊。”嘀咕之後,肥壯棕熊拍了拍肚子,哼哼笑著打開了牢門。
會反抗的,不管多大年紀的,都已經被殺掉了,現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嚇破了膽的廢物,況且他們隻是小孩子,作為成年的高大獸人,棕熊對他們沒有任何戒備。
棕熊彎下了腰,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孩子的頭發時,那孩子突然身體一彎,躲開了他的手,四肢在地上一撐,就如同一隻猛然躥起的貓,或者……盤起身體醞釀許久的毒蛇,瞬間竄上了棕熊的脖子!
隻是眨眼,他就從棕熊的脖子上下來了,這胖壯的成年獸人,在他背後直接趴倒在了地上。他粗短的脖子側麵被刺進了一塊尖利的石頭,直接破壞了他的血管和氣管。
棕熊求生的抓撓著,從脖子上拔下了了石頭,但這飛到那沒能讓他活命,反而讓他死得更快了,血大量的噴了出來,棕熊拚命呼吸卻隻發出嘶嘶的聲音。棕熊最後蹬了兩下腿,隨著屎尿失禁的臭味,棕熊徹底不動了。
做出這一切的小孩子早在得手後,就縮到了山洞最靠裡的角落,盤起腿,以古怪的節奏呼氣吐氣。
年少、饑餓,還受了傷,剛才那一擊看似行雲流水輕鬆愜意,實際卻耗費了他積攢起來的所有力量,尤其棕熊來之前,他一睜眼就毫無防備的跟另外一個孩子打了一場。即使對方也是個孩子,但當時他直接就被騎在腰上猛捶,可是比應付棕熊消耗還要大——剛才讓他趴著的血跡就是這麼來的,不過大多血跡都不是他的,而是另外一個孩子的,現在那個孩子也跪在下頭。
其他幼年戰俘都被這突然出現的情況嚇得呆住了,可他們不虧是原始世界的孩子,沒有一個哭鬨驚叫的,等到理解發生了什麼,反而露出了驚喜。
一個孩子要朝棕熊那裡湊,並另外一個稍微大點的一巴掌打開。這個稍微大點四肢並用到了小孩跟前,學著他見過的大人的樣子跪在地上身體前屈,額頭、手臂伸直肩膀都緊緊貼在了地麵上:“阿大!”
名字是在成年後由族長和祭司賜予的,他們還太小,根本沒有名字,平實隻會用XX家的這樣稱呼彼此。
而阿大,是對頭領、族長的稱呼。
活到現在的這些孩子,除了真膽小的,就是比較聰明的。他們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什麼,知道怎麼做能讓自己儘量的活下去,等待一個希望渺茫的轉折。現在,這個轉折出現了。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個同伴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強了,但依附強者,是本能。
小孩睜開眼,獸人保持人類狀態,跟變化後野獸的形態在各方麵上依舊有類似。比如死了的棕熊視覺很差,但是嗅覺靈敏。而小孩是巨蛇,本來體內循環就比正常獸人緩慢,剛才他長時間趴在冰涼的地麵上,出於類似於休眠的狀態,否則也騙不過棕熊。
碧蛇族的視力也和其他大多數獸人不同,即便是人類也隻能看模糊的輪廓,但他們眼睛下麵,麵頰的位置上有熱感器官,所以小孩眼中的世界也是不同熱量的色彩堆疊起來的。小孩覺得不大對,可又不知道哪不大對。
他在跪倒的孩子中看了一圈,看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在找人,可找的是誰他卻又不清楚,隻能知道,他要找的不在他們當中。
小孩站了起來,劈劈啪啪一陣骨骼爆響,他已經變成了了一條嬰兒手腕粗的蛇,他身上的鱗片青翠欲滴,就是有些鱗片掉了,露出下頭模糊的血肉來,顯得有些淒慘。
其他孩子見小孩根本不理他們,這是要朝外走的架勢,帶頭趕緊也化成了蛇聲,要跟著他一起走。
“阿大!熊、熊不要了嗎?”有跟著走的,還有不舍的,眼看著小孩已經竄到了牢門口,有孩子喊了出來。
本來小孩是不想管的,可是那聲“阿大”讓他頓住了,好像有人用差不多的話這麼叫他?
他扭頭發出嘶嘶的聲音:“不願意跟就繼續住著。”頭也不回的便竄了出去。
他們是蛇,又都是小蛇,關押他們的牢門是特意用藤條密密麻麻編出來的,幾乎可以說是嚴絲合縫的,即便是小蛇也鑽不出去。看來棕熊族是真的想多養他們一陣,碧蛇也確實好養,食量在同等獸人中是少的,吃一頓消化很長時間,無奈選了這麼個廢物看守。
其他孩子著急了,自然不可能在彆人家裡吃著彆人的肉繼續住下去。有幾個舔了兩口地上還熱著的熊血,有更貪心的撕扯了一口熊肉,吞下肚裡,這才匆匆忙忙變成蛇身追了上去。
關押他們的山洞距離棕熊族的營地並不遠,剛出來就能聞到濃重的騷臭味,還伴隨著刺耳的尖叫和哭喊——他們被抓來應該還沒有幾天,棕熊族還處在“狂歡”期。
小孩動作沒有任何猶豫的一頭紮進了草叢裡,其他孩子卻都多少有些遲疑,一直緊跟小孩跟得最緊的那個孩子嘶嘶叫了一聲,在他們碧蛇族聽來,分明是“阿嬤”。
偏偏這個時候,有一個棕熊族人扛著一個筐上來了,他是來給這些戰俘送食物的。人類狀態下沒有棕熊狀態下嗅覺出色,但距離洞口越近,血腥味也就越清晰。棕熊族人一開始以為是小孩子又有死掉的,他的嘴巴裡甚至分泌除了唾液,覺得自己來得巧了,有嫩肉可以吃的了,可那氣味很快告訴他,這血液的氣味來自於他的同類!
棕熊一把將籮筐扔了出去,他的本意是扔掉負擔,儘快去看發生了什麼。可這筐正好砸在了兩條小蛇的麵前。
未成年的小獸人,變身經常不能自控,被從天而降的籮筐一下,有一條小蛇當即就變成了小孩子。
棕熊發咆哮一聲,變成了近五米的巨熊,一巴掌就要朝著這個嚇呆了的孩子拍下去!
“啊——!”可是他的咆哮很快變成了慘叫,一條翠綠的小蛇竟然就在他變身的這點時間裡,從他背後的草叢裡躍起,中途咬著他的背毛借了一次力,直接甩到了他的脖子上!一條尾巴尖,一枚尖利的毒牙,一戳一咬,讓他的眼睛變成了兩顆血窟窿!
劇痛的棕熊一巴掌糊在自己臉上,熊掌沒有手指,抓不住小蛇,且小蛇靈活,早就躲到了熊脖子下麵,這一巴掌反而把他自己拍了個滿天星。
小蛇落在地上:“嘶嘶!”快跑!
當更多的棕熊從部落裡追出來的時候,小蛇們已經躲入了厚密的草叢,徹底沒了蹤影——若是成年體有人腰粗的碧蛇族,反而沒這麼好躲。
夜深了,黑黝黝的叢林裡,一根樹枝上忽然起出現了個巨大的突起,仿佛眨眼間結了顆大果子,近看才知道,原來是一個孩子蜷縮在了樹枝上。他手裡還抓著一隻鳥,一口咬掉了鳥毛,再一口撕裂了鳥兒脖頸的肌肉,孩子的嘴唇貼在那個傷口上,大口大口的喝起了血水——不過說大口其實也沒幾口,這鳥跟鴿子差不多大。
血沒了就吃肉,羽毛除非是太多了否則就跟著血肉一塊吞下去,鳥的骨頭很脆一樣嚼碎跟著吃掉。
碧蛇幼崽的胃口是真的不大,明明饑餓難耐,但一隻鳥啃了三分之一不到,他已經吃飽了。
被啃得支離破碎的鳥屍,該是扔掉?看了一眼纏繞在他腳邊樹枝的一條條精疲力儘的小蛇,小孩把剩下的鳥都遞給了那條一直跟著他的小蛇,那條小蛇立刻也變成了個小孩:“謝阿大!”他雙手接過鳥屍,沒有吃,而是撕扯開,分給其他孩子。
阿大托著腮幫子看孩子喂蛇,阿大讓他看得手上手上不知不覺哆嗦了起來,差點把留給自己的一小塊鳥肉哆嗦得掉下樹去。
阿大笑了一下,覺得他有點好玩,可突然又不笑了,從骨子裡泛濫上來了一陣煩躁。
阿大知道自己不對勁,他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把鳥肉分給累贅,他其實也沒那麼飽,這一隻鳥是能夠全吃下去的。不該看見一個小崽子遇險特意返回頭去救,差點疲累脫力。甚至……他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他不適應現在半人半蛇的狀態,被關在牢裡的時候就沒想起來變成蛇去乾掉那頭熊,所以多耗費了許多力氣。
更不對的,是那個他要找的人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可是那個人一定在自己周圍,不會太遠!他跟著祭司逃跑了?還是……
阿大眉頭皺了起來,金色的蛇眼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要救你們的阿嬤嗎?”
昏昏欲睡的小孩/蛇們頓時都把頭抬了起來,可那個一直跟著他乾的小孩卻搖了搖頭:“我們辦不到,會死的,阿父他們都死了。”
“哦,那你們就走吧。”阿大在樹枝上活動了活動胳膊。
孩子著急了,阿大是最強的一個,沒了他,他們可能都活不下去:“阿大!那、那我們怎麼辦?”
“你們自己辦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