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菲亞皺眉:“我們已經占了最好的浴室使用時間了, 你還要怎麼樣?以後都是戰友,體諒一下彼此難道不好嗎?”
黑長直也說話了:“中校剛剛才說,現在我們的第一要務就是聽從命令,所以你連一個洗澡時間的命令也不願意聽從嗎?你是大小姐嗎?”
從氣質上來說,金發碧眼確實像大小姐, 但黑長直也更像, 由她說這句話, 所有女兵們都一臉嘲諷的看向了金發碧眼。
恰巧這個時候, 簡陋的野戰浴室開了門,一個男人走了出來——這是回來後卸了妝, 乾脆洗了個澡的顧辭久。
顧辭久已經在裡邊等了一陣了,可外頭這群妹子們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他等得沒了耐心,當然就直接出來了。
帶隊的女軍官看見顧辭久下意識身體站得更直, 還跟顧辭久點了點頭, 顧辭久回以微笑,轉身走了。
菲亞和她的主要班底可都在現在這群妹子裡,其中幾位的反應算得上敏銳, 自然注意到了女軍官與顧辭久的這一番互動。更注意到了顧辭久的那張異常英俊的臉, 即便剃著難看的平頭也依然將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的臉。尤其他剛洗完澡,皮膚上帶著水汽,給人一種嫩滑的感覺……
“長官,他是誰?也是軍官嗎?”
“不,他隻是個老兵, 救了這個團裡四分之三人性命的老兵。”女軍官貌似無意,實則把她們的反應都看進了眼裡,“包括你們的英雄希爾薇,包括我,包括很多人。”
“那他怎麼還隻是個列兵?”金發碧眼又出聲了,而且絲毫也沒有掩飾她的不以為意和輕蔑。
“因為他是個男人,也隻因為他是個男人。”女軍官沉著臉,不滿近乎要溢出來。
金發碧眼旁邊的人戳了戳她,這位大小姐沒有繼續問什麼,隻是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白癡。”菲亞聽見黑長直小聲嘟囔——她跟黑長直站在一起。
“那畢竟是我們的戰友。”菲亞好心的提心了一句,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黑長直瞥了她一眼:“天真的白癡。”
這評價把菲亞氣鼓了臉,她緊緊抿著嘴唇扭過頭去沒再說什麼。
看過了軍營就是吃飯,她們拿著鐵皮的水杯去打飯,這簡陋的條件又讓金發碧眼大小姐嘀咕了一路,等到發現食物隻有煮熟加了鹽的土豆——大的一個,小的兩個,外加一勺子看起來像是刷鍋水的菜葉子湯,直接就讓大小姐炸了。
“這是什麼?!豬食嗎?!”她直接打翻了自己的鐵皮水杯,大聲的叫嚷著。兩個女軍官過來,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押走了。
“還有其他人有意見嗎?”希爾薇臉色難看的走了過來。
“報告!請問這頓飯是您特意訓練我們,還是確實我們隻能吃這些?如果是後者……那麼我們不是有軍官餐嗎?”
軍官餐又名女士餐,由肉排或香腸或者一塊烤雞,加上麵包與一小杯紅酒或者牛奶組成,當然,如果條件允許,還能更加豐盛一些。她們還在學校裡的時候,吃的就是這些。對於一些平民女孩來說,這可是比自己家裡的食物還要豐盛得多。
她們在學校裡也被告知,參軍之後隻會吃得更好。
“你們知道費拉爾有多少士兵和軍官嗎?近八十萬,而我們的後勤補給線時斷時續,所以所有物資都要著重供應給前線部隊,像我們這種用敗兵和新兵臨時捏起來的部隊,就是後娘.養的。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
“我再次給你們一個機會,有人要退出嗎?”
“……”
“要知道,像是那種大喊大叫的耍大小姐脾氣,可不是退出,而是要進憲兵隊,住小黑屋的。我現在給你們的機會,才是真正的退出,你們確定不抓住機會嗎?”
少女們彼此看看,終於,有兩個人站了出來。
希爾薇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回去收拾東西吧。”
其中一個其實站出來就後悔了——彆管是怎麼回去的,終歸都是被退回去的,這就是留下了一個汙點,未來她們很難在軍隊中再有發展了。可她站出來而讓隊伍出現的空位,已經被左右的女孩飛快的占滿了。希爾薇也發了話,顯然他們已經沒有回頭的資格了。
這個插曲之後,所有人都沉默的端著自己的鐵皮水杯,坐在了粗製濫造的餐桌邊,沒滋沒味的吃著土豆,喝著湯。吃完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所有人對沉默的低著頭。
她們還沒上戰場,但已經見識到了殘酷。
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眾人依舊各乾各事的沉默著,直到之前帶領他們的女軍官又來了:“來吧,你們的第一個考場。”
“???”
她們被塞進車裡,帶到了軍醫院,這裡是專門為女性提供醫療的軍醫院,這裡的醫療條件比士兵軍醫院要好上很多,然而從實際情況看,傷員們得到的護理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這時代的醫療條件比地球的一戰時期更差,比黑暗中世紀的時候用糞便和尿液來消毒要好,總之就是一個也不算怎麼樣的中間地帶。所以給傷員的治療手段,就是粗暴的挖出子彈後,用燙紅的烙鐵灼燒傷口“消毒”,再然後,就是向聖母或者上帝祈禱了。
PS:沒有麻醉劑。
男兵如此,女兵也是如此。所以並不是前線戰場最激烈,送下來傷兵最多的時候截肢最多,而是每天都有人因為感染要被截肢,被感染最嚴重的時候,被截肢也就最多。
所以這些姑娘們剛下車,就聽見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發、發生什麼?!敵襲嗎?!”菲亞和黑長直直接就把槍掏出來了,對上女軍官一臉無所謂的淡漠,這才尷尬的把槍放下。
她們被帶進了醫院,半路上一個男性醫護兵拉著一輛推車走過,推車上有個大筐子,筐裡邊滿滿的都是胳膊和手,腐臭的味道直接塞滿了鼻腔。
“啊——!”有個妹子直接慘叫一聲暈了過去,被同伴扶住。
還有騷臭的味道在眾人間蔓延,這是不知道誰尿了,但女性軍裝那寬大的蓬蓬裙為她遮擋住了醜態。
女軍官沒理,繼續朝前走,後邊一群妹子像是第一次被雞媽媽帶出巢的小雞仔,可憐兮兮的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
稍後,他們還看了一場現場版,那些女軍醫……不像是救死扶傷的醫生,而像是執行死刑的劊子手,她們把傷口感染的同伴按在病床上,用血跡斑斑的鋸子一下一下的鋸開血肉,鋸斷骨骼……血液浸濕了床墊,在床腳彙聚成了暗紅色的血窪。
傷員緊緊咬住軟木塞,可還是發出一聲聲的慘叫和嗚咽,然後聲音越來越小,傷員的掙紮也越來越微弱,血液從之前的流淌,變成了一滴一滴的滴落……
“呼……”主鋸的軍醫忽然長出一口氣,停下了動作,“放開她吧,她不再痛苦了。”
滿身大汗壓住傷員的女護士們也都停了下來,她們在胸前劃著十字,走出了病房,其中一人說:“我去叫嬤嬤來。”
軍醫點點頭,那位護士離開了,其他醫護人員則走向另外一個方向,剛才熱鬨的病房裡,隻剩下了屍體……
軍醫走出幾步,又走了回來,她對軍官說:“你不該帶一群孩子來,她們都嚇壞了。”
軍官說:“選擇進入軍隊,她們就不是孩子了,況且,與其在戰場上彆嚇壞,不如在先在這短暫的和平中被嚇壞,至少還能給她們一點點適應的時間。”
軍醫的眼神在一張張蒼白的小臉上掃過,最終她點了點頭:“你們可以進去看一看,但注意,不要對死者不敬,她們都是英雄。”
“謝謝。”
“不,你說的對,總得讓她們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麼。”
醫護人員們走開了,軍醫帶著這群哆哆嗦嗦的妹子走進了病房。還在病房外頭就有人哭了起來,還有人站在門口不敢進來,軍官也示意無需強迫。
“從今天開始,你們要知道,活下來的是幸運兒,死去的才是英雄。”
半身裙子的睡衣很短,所以進入病房的人們能夠看見,這位死者已經失去了一條左小腿,這次是要將她的右腿從大腿之下全部鋸掉,這第二次的痛苦,她沒能撐過去。
她嘴巴裡咬住的木塞已經被取掉了,可嘴還是微張著,眼睛直直的向上看去,她的雙手已經被護士們放在了胸前,她看起來不像是一位英勇的戰士,而是向眾神祈求活命的受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