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剛剛婆婆那一嗓子老遠都等聽到,在家裡的小美自然也會聽到,偏偏每次還是會單獨喊人,不過雖然疑惑不解,還是會老老實實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進林家來,梁英自己很滿足,她要做的活兒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頂多就是幫著家裡的自留地除一下草,連鬆土這等費力氣的活都是公公他們做,她要做的就是負責喂豬,並且連打豬草這種麻煩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豬的食量喂豬,再每天煮兩頓白苕給豬吃。
在人都吃不飽的時候,自然不可能給豬吃多少,但豬不吃這些主食,又很難長肥,於是就隻能拚命的喂豬草。一些條件差的生產隊,連紅苕白苕都金貴起來,更彆說會煮來給豬吃了,由此可見,第九生產隊的確算是富裕的生產隊了。喂養豬的豬草需求量大,一些家裡的孩子就負責專門割豬草,也能賺那麼點公分。
梁英推開林素美的房間,然後發現,床鋪竟然被鋪得整整齊齊,她記得這個小姑子幾乎不會收拾床鋪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間。
梁英急急的從林素美的房間裡走出來:“媽,小美不在房間裡。”
陳冬梅也詫異了:“那這丫頭去哪裡了?難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陳冬梅搖搖頭:“算了,她自己知道回來。”
農村雖然大家容易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起齷齪,但輕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厲害,真要鬨出個好歹,一個比一個慫,所以陳冬梅也不擔心自己女兒出事。
大家吃飯也不講究,端著碗跑半個村去,一邊吃飯一邊和彆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陳冬梅端著碗站在自己家門口吃飯也不顯眼,遇到出門乾活的人,還會打上一聲招呼。
陳冬梅眼神複雜的看著某個方向。
村裡人都知道,那個方向隻有那麼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羅誌帆和女兒那點事,陳冬梅也不是沒有聽到過閒言碎語,有心想提點女兒幾句,一提到這個女兒就發脾氣,讓陳冬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女兒這麼早就出門去了,還是偷偷摸摸出去,這讓陳冬梅隻能猜測,又是去見那個羅誌帆了。
林建業正和謝明說著話,兩人同齡,又是一個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話說,這兩天事情終於定了下來,第九生產隊的一些人去其他生產隊教他們如何嫁接桑樹,順便就說起這修路的好處了。
現在隻有第九生產隊的人養蠶,這點繭子對人家收購蠶繭的人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自然不可能專門跑這地方來收購。但如果他們九個生產隊的人全都開始養蠶呢,這接的繭子數量可就多了,到時候負責收購的人,就願意跑這裡來收購,他們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會直接開車來收購,那就節約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糧這些事,都可以和糧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車來拉糧食,這就對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國把這些話一說,那些原本不是很樂意修路的生產隊,聽得眼睛發亮,覺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糧食送到公社糧站的時候,村裡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糧食送到公社糧站,那麼遠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來,還得在糧站老老實實排隊,並且一連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後,大家都開始積極了,讓林建國現在都開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國也真安排了,讓石匠們現在就開始努力努力,打些石頭下來,到時候鋪在地麵上,光是泥土什麼的,萬一車開不進來咋個整?
林建業同謝明喝著茶,村裡人一般招待彆人就一碗開水,謝家能拿出茶來,就可以看出如今謝家的條件了。
“我們村有建國當村長,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這兩天那些人羨慕的樣子,真是看著就好笑。”謝明說到興處,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蓋。
“我大哥這人腦子就是活絡,出門一趟回來,就能帶回些新東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點用都沒有。”
“我也差不多……”
謝明看到自己兒子下樓來,立即招招手:“長渝,你趕緊過來和你三叔說說。”
謝長渝走到林建業麵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業笑看著謝長渝,他對這小夥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絡,能乾事,他雖然不是很懂有些東西,但憑著大哥林建國能把賣蠶繭的任務交給謝長渝和郭誌強等人,就證明了這些小夥子是有本事的,“我想買五隻野雞兩隻兔子,黃鱔泥鰍也要兩斤,魚也要兩條,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謝長渝說話,謝明就已經皺起了眉頭,打獵歸打獵,也沒有大家想得那麼容易,也得憑運氣才行。
“該多少錢就多少錢,三叔絕對不少你一分錢。”
謝明看向自己兒子,隨後道:“建業,你這話說得,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能計較這些?給不給錢都無所謂。這黃鱔泥鰍和魚甚至是兔子都好說,就是這野雞有些難捉到,不好向你保證。”
這野雞其實有點雞肋,真想吃的人就在農家買家養雞了,犯不著專門買野雞,但偏偏又因為野雞難捉一些,價格又比家養的雞貴點。
謝長渝想了想:“三叔,這樣吧,我去試試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話再通知你。”
林建業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點點頭,掏出錢來想給一部分。謝長渝和謝明怎麼都不肯收,等準備好了再給也不遲。
林建業的錢沒有給出去,無奈的歎一口氣:“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沒什麼,長渝你捉的時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謝謝三叔。”
林建業看向謝明和陳思雪:“你們能有這麼個兒子,以後福氣多著呢!”
陳思雪一聽這話,立即歎氣:“就他……少氣我們幾次就行了。”
謝長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點無奈。
林建業眼神一凝:“你們這是要求高,你們出去問問彆人,誰不誇你們家長渝?現在就這麼能乾,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謝明搖手:“彆誇這臭小子,經不得誇……”
林建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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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渝回到自己房間,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著麵前的扁竹根花和蠶蠶泡,腦海裡浮現著林素美低頭嗅扁竹根花時的場景,然後是她把用桑葉包住的蠶蠶泡遞給他的模樣,那樣靈動的眉眼,讓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顆蠶蠶泡丟進嘴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這蠶蠶泡更美味更甜,讓他心裡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謝長渝便去了郭誌強家,拉著郭誌強一起去捉野雞。
“五隻?誰家定的啊?”郭誌強順口問著。
農村人買肉,不如城裡人那麼大氣,一隻一隻的買,通常都是半隻或者小半隻,因此謝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處理了做成乾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於野雞,郭誌強和謝長渝曾狠狠心買了專門的工具,那種專門的大網兜和彈弓,就這還是因為他們一直抓某隻野雞沒抓到,心氣來了,一定要抓到才買的,等抓到那隻野雞後,就沒什麼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雞很麻煩,很難發現,等你發現的時候,跑過去它也跑了,很費時間不說,還容易從山坡或者山崖上滾下去,既危險也不討好,所以他們不是很愛乾這個。黃鱔和泥鰍錢雖然少點,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網兜捕魚都比捉野雞強。
謝長渝咳嗽了一聲:“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五隻野雞肯定得給人家送去。”
郭誌強看了謝長渝幾眼,也不是很懂,現在是賣肉的比買肉的地位高,這些東西根本不愁賣,誰那麼大麵子讓謝長渝說出這樣的話?
“行行行,我們現在就出發?”
謝長渝點點頭。
兩個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餅就出發了,他們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來吃飯,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東西,至於口渴了怎麼辦,山裡麵到處都是水溝,隨便喝都行。
謝長渝和郭誌強雖然配合默契,但沒有發現野雞這也是白搭,隻能往更深的山裡去,隻是發現野雞了,但他們稍微有個動靜,野雞就飛走了。兩人心氣上來,折騰了一天,終於捉回了一隻野雞。
然後接下來的兩天,兩個人都繼續在山裡折騰著這捉野雞,等五隻野雞的任務完成後,郭誌強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來捉這玩意兒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覺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謝長渝跟著坐下來:“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彆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讓要求要活的,我弄死這些臭雞。”
謝長渝忍不住笑起來,捉這雞是真累,跟著它上躥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說了,還一身草,跟難民似的。
郭誌強嘴裡叼一根草:“說說唄,究竟是誰家定的?”
“問這麼多乾什麼?”
郭誌強詭異的一笑:“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麼?”
謝長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誌強一腳,實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誌強立即跳起來,離謝長渝兩米遠:“不能怪我,是你姐專門跑我家來告訴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雞,必須得完成任務……哈哈哈……”
謝長渝撿起一塊石頭就扔了過去。
宋姍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看到蔣春葉手裡提著東西,有些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蔣春葉看到宋姍,緊張害怕的情緒稍微減少了:“小美,你沒事吧?”
宋姍懵了一下,她能有什麼事?想了想才反應過來,蔣春葉指的應該是從桑樹上摔下來的事,她竟然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一樣,她搖搖頭:“我沒事。”
蔣春葉立即鬆了一口氣,眉眼也帶著笑,走上前,把籃子遞給宋姍:“我媽說你今天受到驚嚇了,讓我拿幾個雞蛋給你補身子。”
宋姍沒有接過這雞蛋,反而看向陳冬梅。這動作反倒讓陳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兒做事,似乎並不怎麼聽自己意見,自己就能夠做主。
“小美她沒事,你這是聽誰說我家小美有事的?”
“沒有……沒……”蔣春葉是真怕陳冬梅,而且這次的事,簡直給了她一個陰影,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從林家那兩棵桑樹前走過了。
陳冬梅看了蔣春葉一會兒:“你先給我等著。”
蔣春葉直接抖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後,陳冬梅用舊報紙包了一小包蠶蠶泡出來,直接遞到蔣春葉麵前:“來,拿著,你既然喜歡,那就給你點,免得彆人在我背後罵我小氣。這雞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雞蛋,還給我家提來,要是小美真有什麼事還差不多,現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雞蛋這算什麼?說不定還有人在背後罵我心狠呢,連人家幾個雞蛋的便宜都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