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2 / 2)

八零年代大美人 綠樞 10939 字 9個月前

他們怎麼會知道她呢?因為在她逃出雲市後,她父母來公安局鬨過,要求他們幫忙找人,把她抓回來,要讓她養老,讓她把工作的錢全拿回家。

三十歲以前的宋姍過的是什麼日子呢?從大學開始,就必須拿錢回家,否則宋老二和葛紅就去學校鬨,罵她不孝,要告她。後來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崗位上鬨,要讓公司把工資都給他們,一分都不肯給她留。

宋姍換過好幾個工作,獨自在外時,喝著涼水吃著冷饅頭,隻能自己咬著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資被她父母拿回家蓋了大房子,房子給宋老大的小兒子住,因為宋老大把小兒子過繼給了他們,然後人家孝順,把房子給親生父母住,指使他們來找宋姍,和宋姍一起住城裡,過好日子。

那是宋姍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過不止一次自殺,她的家人比噩夢更讓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來就心驚膽戰。

直到三十歲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門口,看著櫥窗裡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個念頭——我為什麼不逃呢?

逃吧,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們對她來說是噩夢,是惡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寧海市,怕查身份證,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車。

她成功了,擁有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麼可憐,讓這些公安局的同誌都對她記憶猶新。

在辦好材料後,她離開公安局,想直接坐車回雲市,第二天乘坐火車回寧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於是轉身回去,想問一問他們是否知道林家的情況。

結果還沒有進門,就聽到了裡麵人的交談。

“剛才那個女人可憐著呢,父母極度重男輕女,把兄弟的兒子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自己閨女當牛做馬……簡直好笑,說有兒子才能贍養他們,既然這樣,找女兒要錢是幾個意思……”

裡麵的人針對重男輕女聊了好一會兒,哪個村的哪家人重男輕女了,婆媳因此關係劍拔弩張。

聊著聊著,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現在是我們縣裡的富裕村啊!他們那村的村長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條路發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搶著買,打出品牌來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說美人,誰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學好……”

“怎麼回事啊?”

“被知青拋棄了,孩子生下來就凍死了,她堂姐見她可憐,讓她來縣城住段時間散心,結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麼人啊,這種事也能做得出來。”

“還有更惡心的呢,還勸她堂姐離婚,說她堂姐夫現在喜歡的是她。幸虧那男人父母擰得清,死活不肯讓她進門。”

“後來呢?”

“她堂姐就是村長女兒啊,出了這種事人家能善罷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鬨了一通,那時候這種事還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沒了,婚也離了,覺得丟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聲沒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總不能跟著她跑吧?在村裡日子難過得很啊!”

“生出這樣的女兒也是他們自己沒有教好,我有這種女兒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禍端,你要是看到她長相就能夠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實人啊,被她給連累了……”

……

宋姍轉身離開,她想即使林建業夫婦願意接受這個多年前做錯事的女兒,林素美大概也不願意回到這裡來,因為林素美不在這裡,那些八卦緋聞或許會平靜下來,隻要林素美回到這裡,當年那些事必定會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畫麵,大概也是林建業夫婦不願意看到的畫麵吧?

宋姍當天坐著車回到雲市,留了一夜後,第二天乘坐火車回寧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陸宙打了一個電話便匆匆睡下休息。

閉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當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麼就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了呢?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這裡的每個屋子裡查看一下,就會知道差距了,林建業自己屋子裡最空,就一衣櫃和一張放東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們那家具還真不是因為得寵得來,而是陳冬梅讓林建業用來練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來就放進兩兄弟的屋子裡,等手上活熟練了,才最後給林素美的屋子裡打家具。

彆說,打家具的時候,林平和林安比誰都高興,做出來一個東西,都恨不得搬進自己屋子裡,差點爭起來,最後的解決方式也簡單,一人一樣,誰都不吃虧。

有林平和林安兩個屋子裡的家具練手,林素美屋子裡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還套著一層薄薄的床帳,洗過多次,用的時間也久了,現在微微發黃,但能擁有這樣一個床帳,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產大隊,林素美就是這獨一份,要知道現在買什麼都要布票,大家連自己穿的都沒布票做,更何況是奢侈的買床帳了,好些城裡人可都沒有這金貴玩意兒。

為著這床帳,陳冬梅也沒少肉疼。

夏天的時候,天氣悶熱,總有蚊蟲,大家也都習慣了,受不了的時候就去山上扯些草來,滿屋子的熏,總能熏死一些蚊蟲。但林素美不樂意啊,光是癢兩下還沒什麼,關鍵是會起疙瘩,她不樂意了,撒嬌著讓媽媽想辦法。

陳冬梅能怎麼著,隻能帶林素美去想辦法,原本淘了一個發黃的床帳,雖然是彆人用過的,但還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麼能用彆人用過的床帳,必須要新的,陳冬梅當時也沉了臉色,她疼女兒是一回事,但絕對不能過度,到底如了女兒的意,卻是克扣了女兒幾個月的糕點錢。

凡事都得付出一點小代價,這就是陳冬梅想告訴女兒的事。

宋姍睜眼就是被用線捆到兩邊的床帳,這樣的床帳她當然熟悉,雖然她一直沒有機會用過,床帳垂下,是一個床頭櫃,上麵擺放著幾塊小糕點和一個小瓷杯,這是林素美平時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姍揉著自己的頭,為這個陌生的地方,還為她腦海裡傳來的熟悉記憶。

林素美的記憶,她忍不住頭皮發麻,同時也心驚膽戰。

直到陳冬梅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張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塊,讓人都懷疑這床會坍塌下來。

這又得說說這床了。

這床是用木頭做成一個框,然後擱上一些木頭承重,再在木頭上麵放竹子編織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後在竹架子上麵鋪草,講究點的人家還會在草上墊點彆的東西,農村沒這麼講究,在草上鋪一層床單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後頭上沾著稻草,彆笑他,他隻是睡覺時不大老實而已。

但這林素美的床,顯然就更為講究一點了。拿棉花鋪床本來是最好的,但這地方並不產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彆麻煩,就算弄到了,被子裡不放棉花嗎,冬天不做棉襖?所以陳冬梅還是沒有奢侈的用棉花給女兒墊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陳冬梅就利用平時出門時,把一些雞鴨鵝和一些小動物的毛全都收集起來,一些大的羽毛還會把中間的那根硬的東西剪掉,就這樣收集許多後,用棉布縫起來,然後鋪在床上,再鋪上床單,床就不會硬了。

麻煩是麻煩了一點,但這又不要錢的東西,陳冬梅也就不覺得怎樣了。

“小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陳冬梅一邊問,一邊拿手去摸女兒頭,雖然在外麵亂罵了一通,她心裡還是有點摸不著底,就怕女兒真的像大家說的那樣……

沒有發燒,陳冬梅心裡又是一喜。

宋姍盯著陳冬梅,兩種情緒在打架,有一種骨子裡的衝動想喊“媽媽”,又有另一種理智讓她想喊三嬸。

宋姍劇烈的呼吸著,然後在陳冬梅不解和疑惑當中,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間外麵,甚至還是屋子外麵。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較高,屋子外麵還有一個壩子,要從壩子兩端下階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姍當然記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著去宋家,儘管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為突然想到,她變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難道變成了她?

這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後,她就沒有辦法冷靜,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產隊雖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連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離並不遠,穿過小路後,中間隔著生產隊公家的那個曬糧食的石壩子。

宋姍再想繼續跑過去時,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曾經如同噩夢一樣存在的人,葛紅,她的親生母親,也是那個讓她每次聽到彆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裡的恐懼竟然還有陰影,這讓她有點想笑。她以為自己離開了好多年,見識了不同的風景,體驗了不同的人生後,就不再畏懼葛紅了,事實是隻要這個人出現,心裡的難受和恐懼就會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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