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無望的時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隻能信這佛了,也不知道佛會不會生氣,隻成為這絕望時寄托的一種選擇。
宋姍也是如此,發生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事後,她自己不懂為什麼,找不到原因,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的生活,隻能夠來這寺廟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給自己指出一條明路。
寺廟更為陳舊破爛了,仿佛下一刻就會因為風雨坍塌,然而這佛像依舊佇立完好,微笑的看著每一個來此的信徒。
宋姍走進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為什麼會發生如此奇遇,這遠遠超過了我的認知,我很滿意我自己的生活,並不渴求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這具身體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蹤……還請您指點迷津。”宋姍真誠的磕下三個頭。
然而依舊空空如也,空氣裡也隻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宋姍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姍跪了許久,嘴角揚起一絲苦笑,她是怎麼了,往日種種的經曆,早已經讓她深刻的認識到,做人隻能夠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麼?
她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塵,轉身走出這寺廟,離開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又回過頭看了一眼,仿佛錯覺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個數字7。
在往第九生產大隊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著7代表的含義。難道是說七日後會見分曉,是了,世人對7這個數字總是有難以描繪的深意,人死後有頭七的說法,靈魂在七日後才會真正離開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視劇也總喜歡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為時間,而現代生活裡,七日為一周,何嘗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環一生,將時間不停的向前推進。
是七天後林素美真正的靈魂會回來接手這具身體,還是七天後林素美的靈魂就會徹底離開消散?
她發現自己有了這樣的猜想和念頭後,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為期,林素美回來,她把身體使用權還給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無法回來,那她就當林素美,過屬於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寵,她自己也儘力回報他們的疼愛。
有了決定後,她的心情愉悅了不少,還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兩隻飛舞的蝴蝶,不過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飛了,她的心情就如同這展翅而飛的蝴蝶。
……
謝長渝手上提著四五個捉黃鱔泥鰍的小竹簍,每個竹簍裡麵都裝了不少黃鱔,一看便知曉,這又是一個大豐收。這竹簍形狀有點像個葫蘆,底部大,頭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鰍黃鱔的食物,然後放在一些會有泥鰍黃鱔的地方,至於哪裡有泥鰍黃鱔,就要靠自己的經驗判斷了,泥鰍黃鱔鑽進去後,就出不來了,這竹簍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隻能進不能出。有了這竹簍,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鰍黃鱔了,傍晚的時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簍取回來就成。
人們都說謝家富裕,一是謝家的那棟房子,前兩年新蓋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來活水,不需要挑水喝,這就減少多少麻煩了,二則是謝明會打獵,大家都猜測著,謝明憑著那手藝,去城裡不知道偷偷換了多少錢了。
事實上謝家其實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還不是謝明夫妻兩,而是謝長渝自己。
謝長渝和郭誌強,年紀小小的時候就跑進城裡在各個地方轉悠,摸熟了各個換買物品的地點,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賣上高價錢,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願意花錢,當然了,這都是吃了多次虧買來的經驗。
現在謝長渝和郭誌強已經不去專門售賣了,直接有人向他們預定,他們直接把泥鰍黃鱔送過去就成。城裡有錢人多,但肉少,靠著那點肉票,哪裡能滿足,所以泥鰍黃鱔螃蟹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錢人也不怕花錢。
謝長渝從一塊土裡轉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林素美怎麼會在這裡?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除了林素美並無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著一束扁竹根,她並未隻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將一些葉片一同摘下,於是在青翠的長形葉片中,白中帶藍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將扁竹根湊進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後燦然一笑,仿佛聞到了無與倫比的幽香。
扁竹根並無花香,連謝長渝這種對花花草草不感興趣的人都知曉,可就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似聞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謝長渝這才覺察到自己的形象,褲腿高高卷起,還有一些泥沾在上麵,趕緊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來,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
再一抬頭,哪裡還見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這麼快?
當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謝長渝走在她身後,因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爾出現,偶爾被遮掩,像是傳說中的美豔妖鬼傳說裡的妖精,他覺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諂媚性感主動的妖精,而是像她這樣,明明豔豔,清純與美好完美契合,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讓你的視線完全停在她身上。
這一路走來,謝長渝第一次覺得,這一條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吃過飯,陳冬梅去蠶房那邊看蠶,梁英則抱著孩子去照看豬,林建業父子三人則依舊跟著隊長的腳步去開會,這會從去年開到現在,大家的想法從一開始的覺得林建國這人麻煩,到現在堅決跟著隊長的腳步走了。
要知道,這附近養蠶的可就隻有第九生產大隊而已,若不是林建國學會了嫁接桑樹的技術,帶回了蠶種,生產隊裡也不會多出這麼個賺錢的活計,要知道,這可不像糧食那樣要上公糧,賣出的錢,就是生產隊上的平分,這蠶早就眼饞了不少生產隊了。
既然林建國覺得修路是必須做的事,那就乾,就像當年開始養蠶那樣乾。
實際上林建國天天拉著這些人開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必須把這事給落實下來,然後讓人去每個生產隊上遊說,核實。從下個月開始,就要陸續連軸轉的忙碌,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下個月底就要開始收獲玉米,玉米收獲回來後,還得脫籽,然後把土裡的玉米杆全都收回來。玉米收拾妥當後,就得收獲菜籽。然後是把玉米地裡種下的紅苕全都挖起來,然後翻土,又得種植土豆進去。等把土豆種進去後,又得開始收割稻穀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農忙季節就是真的忙,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現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給落實下來,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動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馬月了。
……
宋姍今天也有任務,被安排進城去給林海燕送蠶蠶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問問大嬸有沒有需要給林海燕帶的東西。果然,易芳一聽宋姍要進城,便拿出家裡節約下來的一些食物給林海燕帶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個女兒,把家裡好的都留給她,甚至還讓帶了十斤糧食。若不是見宋姍模樣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還想讓她多帶點東西去。
進城雖說並不難,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但對於很多農村婦女來說,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進城過,完全不知道城裡是什麼樣子,說到進城,不是新奇和激動,而是害怕自己會走丟,因為這事發生過不止一次兩次了。對她們來說,完全沒有必要進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給自足,真要買東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著跑那麼遠進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兒嫁進了城裡,大概也不會有機會進城去看看。
就這樣,宋姍背著一個小背簍出發了,背簍裡塞得滿滿當當,一想到要走兩個多小時,這再小的背簍也變得沉重起來。
結果宋姍剛走出門不久,就被人給攔下了。
“小美。”羅誌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聽說你從桑樹上摔下來,把我嚇得不行,幸好你沒事。”
宋姍退後了兩步,眼神裡帶著抗拒。
她可沒有忘記,林素美最終是被這個男人所拋棄,一個人在這生產隊裡生孩子,然後孩子也沒有保住。縱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劇是因為她自己不夠踏實,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惡勞了一點,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劇,就是由這個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個好男人,對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會有那樣的結果。
羅誌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興興的走到自己麵前來了,當然,也會撒嬌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沒關係,他隻需要哄幾句,她就立即會高高興興了。
不得不說,羅誌帆就是滿足林素美審美的那種男人,高高瘦瘦白白淨淨,身上有說不出的書卷氣,好像是書香門第一般,說不出的高雅清貴,一看就是那種愛看書學習成績不錯的人。
這一點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愛學習,認為學習無用,偏偏又對成績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沒有去看你?”羅誌帆皺皺眉頭,臉上劃過一絲受傷,“我也想去看你,隻是圍在你身邊的人太多了,我怕他們看到我會傳出一些難聽的話。我作為男人,倒是不懼那些流言蜚語,但我怕他們在背後亂說你,女孩子總得顧忌一些這些。”
宋姍聞言,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我們以後,還是稍微保持一下距離。”
宋姍不知道,若是以往,羅誌帆露出這受傷的神色時,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羅誌帆臉色微微變了變:“小美,你這是怎麼了?”
羅誌帆又上前了兩步,宋姍照舊後退:“你攔著是我是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走了,我還有事要去辦,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聽了彆人的胡言亂語?我可以解釋……”
“我真的趕時間。”宋姍不想和羅誌帆繼續糾纏,但把話說得太重的話,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懷疑,隻好用這樣的方式,行事匆匆的離開。
羅誌帆瞧著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難道是他和沈秋雲的事傳到她的耳朵裡了?必須得好好和她解釋解釋。
羅誌帆不知曉,林素美會聽他解釋,相信他說的話,宋姍卻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