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沒讓她回答,自顧自地說:“我記得我找過去的時候,在他們鎮上吃過一碗牛肉麵,一塊五毛錢一碗,是真有牛肉,犛牛肉,一大碗麵帶肉,我飯量大也能吃飽。5塊錢能吃三碗牛肉麵,還能再加個雞蛋咧。”
老太太說:“農村錢難掙,彆看那一塊五一碗的牛肉麵,也多的是人舍不得吃。一回5塊錢,一天幾回,在他們那地方可算是高收入了,養活一家妥妥的。”
韓越坐立難安。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糜星月,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糜星月身上,他似乎看不到人氣兒。
十年前,糜星月還不到十歲,也是個小孩子。
按理說母親的事情怪不得她,可不知道為何,韓越總覺得難受。
眼前這位老太太,已經七十多了,雖然住的地方簡陋不堪,但言談舉止都說明她曾經的教養不錯,氣度是從言行中一點點流露出來的。
哪怕是十幾年前,這老太太肯定也不是農村鄉野老太太,她應該是城市人,也不知道是做的什麼工作,但家境肯定還不錯。
這樣的城市家庭養出來的女兒,肯定是千疼萬寵,可女兒卻被拐賣到偏遠山村,還落得個那樣淒慘而終的下場。
稍稍想想,就讓人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屋內很安靜。
敲門聲再度響起。
糜星月明顯抖了一下,愣了一會兒,在敲門聲不斷響起之後,她才走過去開門。
“我們是警察,有人報警……”
韓越走了過去:“是我報警的。”
他把情況說了一遍之後,警察忍不住皺眉:“你報警的時候怎麼沒說清楚?這失蹤還不到24小時,沒有辦法報失蹤的。”
韓越說:“他家裡、學校和公寓全都已經讓人去找過,沒人在,電話關機,人完全聯係不上。他還未滿18周歲,不叛逆,也沒有各種糾紛。就昨晚上去車站接了這位老太太,之後就再沒人見過他,我們很擔心。”
“再擔心也不能胡亂報警啊。”警察也很無奈,“雖然他未滿18周歲,但也不能把他當兒童看,如果他自己要離開這兒去什麼地方的話,那誰也找不到他……”
韓越說:“他父母都是知名企業家,我懷疑有綁/架勒/索的可能,還請儘快調查。”
“我們也要按程序來的。”
說是這麼說,不過礙於奚睿父母的身份,都是南城有名的企業家,如果奚睿真失蹤的話,鬨不好就是大案。
警方開始給老太太做筆錄。
老太太看了一眼韓越。
韓越卻不想去看老太太。
縱然……老太太很可憐,可他現在隻想找到奚睿,老太太是最後一個見到奚睿的人。
沈西園從房間裡走了出去。
韓越也跟出去,“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沈西園低聲說:“沒有在這兒。”
“奚睿不在這兒?”韓越問。
沈西園點頭:“我能確定奚睿不在那個房間。但在不在這個院子,還不好說,這個院子遮蔽天機,不知道是用來混淆視聽的,還是真的就在這兒。”
韓越皺眉:“糜星月的外婆,那個老太太有問題?”
沈西園搖頭:“看不出來,她就是一個普通人。”
韓越:“那……”
沈西園:“彆以為普通人就好對付了,有些時候,普通人身上沒有靈力波動,做事更隱秘,更難對付。”
韓越沉默片刻:“我就是不明白,真要是老太太的話,他動奚睿乾什麼?”
沈西園:“我也是猜測,暫時還待證實。這會兒沒空跟你解釋,這樣,有點事情需要你去做。我在這兒找,你回去,警察還在問老太太,你就說奚睿家裡找了位很厲害的天師,請人推算,對方說在這個方位,但又說這一塊卦象顯示模糊,像是被人遮蔽了天機,需要親自到場看才知道。把這些話的意思,透露給老太太聽。”
韓越看她:“你是打算……”
“打草驚蛇。”
半個小時後。
警察做完筆錄走人,韓越也過來找沈西園。
沈西園居然不在院子裡,而是在外麵巷子口那家早餐店,她點了兩根油條一碗胡辣湯,就坐在早餐店外麵放的矮桌子邊上,一邊吃一邊跟人聊天。
韓越很是無語:“你不是吃過早餐嗎?”
“餓了,再吃點,你要吃點兒不?”沈西園說,“這家的胡辣湯好好喝啊。”
“沒錯,這家店的老板夫妻倆都是燴麵省人,做的胡辣湯可地道了,這裡麵的麵筋都是自己手工洗的,我最好這口。”邊上坐著的一位大伯說。
沈西園連連點頭,“這湯有點兒辣又不太辣,秋冬喝一碗也太暖了。”
“說的是。不過一般南城人吃不慣,還是覺得有點兒辣。”旁邊一位大媽說,“這家店在這兒開的年代多了,咱們這幾條巷子的都老來吃,吃著吃著就習慣啦。”
沈西園讓韓越自己去要一碗胡辣湯,這邊小早餐店很忙,都是自己過去要,老板盛完了你自己端出來找位置坐。
韓越知道沈西園不會無緣無故坐這兒吃飯,奚睿還沒找到呢。
他也去要了一碗湯,裡麵有肉有麵筋,有滑溜溜的好像是粉皮,還有一種乾乾的花……
他沒吃過胡辣湯。
沈西園說:“那是黃花菜。就是黃花菜都涼了的那個黃花菜。”
韓越:“……”
“哎,你倆都還是學生吧,怎麼沒上學?”大媽問。
沈西園說:“哦,我們來看看糜星月,大媽您住這邊,認識的吧。”
大媽說:“認識啊,住老食品廠宿舍的那婆孫倆,是外婆跟外孫女吧。那位大娘可是文化人,彆看人家那麼大歲數,識文斷字,說話慢條斯理,聽著可順耳。”
大媽又問:“你們是來看星月那女娃的吧,那女娃在豐德上學,前些天學校食堂失火,那女娃也在,一直在住院,昨晚才出院回家。”
沈西園點頭,“我們是來看她的,她要轉學了。”
大媽撇撇嘴:“那女娃不行。”
沈西園問:“怎麼不行了?她學習也挺好的。”
大媽:“我們雖然不大會上網,可現在手機多簡單啊,那個微信啥的,我們也都會用啊,朋友圈發著也簡單的很,前些天都有人發朋友圈,那星月女娃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還不是她做了虧心事,不然轉學乾啥?豐德多好的學校,不在豐德,還能轉去哪兒?”
沈西園疑惑:“糜星月的事兒,你們這些街坊鄰居都知道了?”
“那可不。”大媽說,“這女娃心就不好。”
大伯說:“哎,也不能怪她,從小根子就不好,又沒人教養,娃們就得從小教。這就跟種樹一樣,小時候看樹彎了,就趕緊給掰直,勒起來,以後就能長直,小時候都彎,等長大了再掰,還能掰過來嗎?”
大媽說:“可不就是?小時候就心眼兒歪,她媽就是她給害死的。現在長大了也該懂事了吧,人家那狀元去火場裡救她,也被她給害得毀容,那狀元爹媽得哭成啥樣啊。”
這個狀元說的就是邢誌凡了,邢誌凡是中考狀元,到了豐德之後聯考又次次穩居全市第一,說是狀元也不為過。
韓越忍不住問:“她小時候怎麼了?為什麼說她媽是被她害死的?”
大媽大伯都搖搖頭,一臉戚戚,小聲說:“也是有一回,我碰巧從這兒過,不知道為了什麼,老太太跟外孫女吵架了,老太太氣得渾身哆嗦,說要不是你,我女兒就逃出來了……我看老太太嘴有點歪,這是要中風啊,趕緊喊人把老太太送醫院,醫生說送去的及時,倒是沒大礙。”
韓越看向沈西園。
沈西園正把油條泡進胡辣湯裡,沾了胡辣湯的油條,特彆好吃,下回帶傅準嘗嘗,不過這胡辣湯對他來說可能有點兒辣了。
大媽歎氣:“老太太就這一個外孫女,沒彆人照顧,還是我跟另外一位鄰居大姐一起,幫著照顧了兩天。我也是好奇,就問了幾句。”
大媽說:“老太太說,當初她女兒,就是星月她媽,跑了好多回,最後一回終於差點兒就逃出來了,結果好像是被星月找到,又被抓回去,後來就死了。所以老太太對星月,也是恨啊,可到底又是女兒留下的骨肉,哎,作孽。”
韓越的飯吃不下去了,他本來也不餓。
跟大媽大伯們聊了一會兒,沈西園吃晚飯,譴責地看著浪費糧食的韓越。
韓越抽了抽嘴角:“高鹽高油,我不能吃。”
“那你吃不下你彆要啊。”
“下次注意。”
兩人離開了早餐攤子。
韓越看向沈西園:“你打聽這些,對找奚睿有幫助?”
“有。”
沈西園說,“剛才讓你做的事兒,你都做了沒?”
“你說告訴老太太,我找了天師這事兒?已經說了,老太太當時的眼神似乎有點兒變化,但我也不確定。”韓越說,“你還是覺得老太太有問題?她不就是個普通人嗎?”
沈西園:“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辦法,她是普通人,可不代表她手段就普通。”
韓越點點頭,“剛才糜星月送我出來的時候說,讓我們彆再來了,她會想辦法找奚睿的。”
他聲音很輕:“我以為她是真心的。”
沈西園看他:“那你現在覺得她不真心了?”
韓越也看過來:“她對她媽媽都能……那樣,她憑什麼會救奚睿?”
沈西園沒說什麼。
韓越問她:“現在怎麼辦?”
“等。”沈西園說,“草也打了,鉤子也放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等。”
韓越:“既然你發現那裡被遮住天機,那對方肯定是用了什麼方法,那就不能直接撤去那什麼天機嗎?不就什麼都能看清楚了。”
沈西園:“撤去天機容易,但對方發現我動手時,就能立刻要了奚睿的命。穩妥點好。不急,奚睿現在性命還在。”
她衝韓越笑笑:“主要是我不太想跟閻王搶人,不然就算他死了,我也能把他搶回來。”
韓越抽了抽嘴角:“為什麼不想跟閻王搶人?”
是搶不走吧。
人都死了,還能複活嗎?
沈西園搖搖頭:“當然能搶,還能改命,但我為什麼不想?哎對哦,這是個問題,我為什麼下意識地不想跟閻王搶人?我也想不起來了,反正大概是麻煩吧。而且奚睿修為太低太低,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彆,萬一真的傷到他的神魂,那就算是搶回來,也不是他了。”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奶茶店。
韓越跟前台的小姑娘要了一支筆,要了幾張紙,坐下拿著手機開始算題。
沈西園好奇地看他:“你這忽然想通了,好好學習啦?”
韓越頭也沒抬,畫了個圖,推到她跟前:“這題怎麼算?”
沈西